趁她們取個銀子的功夫,她就迫不及待的換上新冬衣,抬起胳膊看棉布上密密麻麻的針腳,越看越喜歡。
茍柔喜中含嗔:“瞧你這出息,真的一刻也等不得?”
曹楚道:“我只穿一日,今晚就回去藏在箱子裡,免得汙了它。”
“衣裳做了就是要你穿,壓在箱底算什麼事?只是得悄悄的,可不許到處宣揚咱倆的事。”
“放心,遇見太女妃是意外,我的嘴很嚴實的。”
曹楚知道茍柔在這事上臉皮薄,忙轉移話題:“這就是用來買肉的銀子吧,她從哪弄的?”
聽聞冬日肉貴,營寨裡的豬又吃不了幾日,太女妃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帶她們回營寨,“籌措”了一筆銀子。
木匣花紋繁複,刻痕上描著金線,邊角裝飾珠貝,規制不是尋常人能用的,曹楚沒見過這樣的稀罕物,一邊翻著個的端量,一邊嘖嘖稱奇:
“世家的東西就是好,連裝錢的匣子都能值幾十兩銀子。”
茍柔感慨道:“這筆銀子是從哪來的,太女妃沒有說,但我看她是從嫁妝箱子裡取出的銀匣,這只怕是太女妃的嫁妝。”
“啊?太女妃能這麼好心?”
“呸,你把她想成什麼人了。”茍柔啐了口,剛想去揪她的耳朵,又怕人見著,只能推了把,將人推搡到無人的空地上,才道:
“隔牆有耳,你日後想去東宮,更得管管你這張嘴,就是殿下和太女妃不在乎,宮裡也有的是妖魔鬼怪。”
曹楚陪著笑,舌頭卻一點沒歇著:“好好,我這不是怕她心疼嫁妝,別等我花完了再來跟我要。”
茍柔聞言,哭笑不得,暗忖日後可得好好改改她這股流裡流氣,“別耍嘴皮子,你聽好了,太女妃性子柔中帶剛,你若不好好辦差事,她可不會輕饒你。”
————
不出三日,對岸的風向就全變了。
曹楚拿著蕭夷光的嫁銀,到京口郡買了六口大鍋,架上硬柴,一溜兒擺在北岸。
鍋裡添上熱油,陳大娘子從一走到六,一鍋扔進一大把胡蒜片,等到爆出焦香,放肉翻炒,接著加水加豬骨加稻米,蓋上蓋子燜香。
人們聞到香味,拖著饑困的步子,擁到鍋邊咽口水,若無京口衛攔著,他們恨不得沖上去抱著生肉啃。
初冬風寒,沒人能抵禦鍋裡熱度與肉香的攻勢,當即報名參軍的人排成了一條長龍。
“到了京口營寨,日日管飽,每月還有餉銀可以領。”
曹楚帶著京口衛向眾人宣傳,她大搖大擺的來到世家的船前,故意刺道:“不用簽賣身契,子子孫孫都不做奴隸!”
一穿長衫的男人從船中走出來,他的衣裳沒有補丁,看樣子是某府家令,男人捋了捋八字鬍,沒把曹楚放在眼裡,用破鑼嗓子冷笑:
“大夥到我高府不僅不用愁吃穿,最重要的是,還掉不了腦袋,你們從北面過來,想必都見識過羌人的殘暴,這會是還想跟他們見上一見?”
人群中出現小小的騷動,但沒有人捨得離開,肉羹的香味像一道又粗又結實的麻繩,牢牢的栓得眾人的腳。
“無人保家衛國,羌人照樣會踏平江南,到時候誰的腦袋都保不住!”
曹楚哪是肯吃氣的,她一把推了八字鬍一個趔趄,舉著佩刀道:
“大夥因為羌人,沒了妻子兒女,沒了土地屋宅,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報仇嗎!眼下王太女賞罰分明,立有戰功者可封侯受賞,與其窩窩囊囊的做奴做婢,不如殺回長安,博個封妻蔭子!”
不知誰先喊了聲:“好!”
“殺回長安!殺回長安!”
流民們毛發倒豎,跟著喊叫,聲音由小變大,如漲潮的海水,一波波沖上岸。
世家的走狗們見狀,忙灰溜溜的逃走了。
“哈哈哈哈。”
曹楚痛快的大笑,她踩上一條長凳,目送世家的人躲進船裡,又轉頭欣賞流民們爭相參軍的盛況,眼神瞄到破屋爛瓦的拐角,竟看見了許久沒見過的四輪車。
“殿下,殿下,您回來了!”
差點摔下凳子,曹楚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元禎身前,驚喜道:“您打敗了朱大郎?這麼快!末將以為還得一個月呢,啊,這些鍋?”
沒有半點遲疑,她把功勞都推給蕭夷光,如實道:“末將與世家搶人,原本是搶不過的,這都是太女妃給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