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你終於來了。”
蕭瓊眼中充滿血絲,她星夜趕路,惹了一身風塵,來不及去拜謁國相,就急如星火地讓人帶她找到八妹,“八娘,你吃了太多苦,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阿姊。”堅強了一路的蕭夷光淚如珍珠般滾落,她痛苦扯住阿姊的前襟,嘴中嘗到了自己的淚水:“我這點苦算什麼呢,阿孃阿母和星婢,她們,她們都下落不明……”
她們含淚凝噎,情難自己,蕭娥也悄悄放下棋子,帶走了室內所有婢子。
用袖子給她輕輕拭去淚水,蕭瓊的心像鈍刀子在割,呼喚著她的小字,安慰道:
“明月婢,莫要哭了,你還有阿姊呢。不、不要自責,我進城的時候,遇著了太原王氏逃來的人,他們都能帶著細軟脫身,往好處想,阿孃她們或許也在路上呢?”
帶著淚光,蕭夷光猛然抬頭,急急道:“我竟忘了這一著,我這就去求王太——”
“哪裡用得著你操心。”蕭瓊憐愛道:“我已經把帶來的部曲分派到東西五個碼頭上,不僅阿孃阿母,就是遇著其他蕭氏的人,也要給我帶回來。”
怕提多傷心事,又惹得妹妹落淚,蕭瓊故作輕松道:“說說你吧,明月婢,你的好事將近,阿姊還未恭喜你呢。”
姊妹二人坐到胡床上,蕭夷光斟了杯茶遞給阿姊,也收拾了下心情:“王太女將我從羌人手中救下,又對稚婢愛護有加,人是極好的。”
與元禎的親事,完全是因她想救阿母而促成。若是與阿姊實說,阿姊定要反對,蕭夷光便隱去不談,笑容幸福輕松,談到元禎,眼中閃爍羞澀的光。
蕭瓊沒有完全放下心,她放下茶盞,出門四處看了看,又關上門,回來神情嚴肅,低聲道:“你不要瞞阿姊,王太女是不是逼迫你了?”
“啊?”
想不到阿姊如此心細,只是元禎不僅沒有無禮,這樁親事甚至還是蕭夷光自己“強求”來的,可不能讓元禎戴上這頂帽子。
她忙正名:“阿姊,王太女沒有做乘人之危的事,是我自己心甘情願。”
“明月婢,蕭氏女不愁嫁,廣陵王想要討平豫州,就得用會稽的錢糧,你不要畏懼王太女的權勢,就屈身於她,她畢竟……腿腳不便。”
蕭瓊嚥下壽元不久四個字,她突然想到,萬一明月婢是真的心悅王太女,這麼說她,豈不是會惹得人不高興?
果然,“阿姊,你說什麼呢?”蕭夷光挽住她的胳膊,故意笑道:“我與太女同行一路,還能不知道她是什麼身子?孟醫工也來到了建鄴,她說殿下的病尚有希望,你就別操心了。”
“你既然能這麼想,阿姊就放下心,你阿嫂還在會稽採辦的你的嫁妝,等她到了,就讓她為你操持親事。”
大周有厚嫁的風氣,嫁進王公之家,所用花費更是數以萬計,阿姊只做了幾年郡守,壓力可想而知。
喉中湧上酸澀,蕭夷光剛要出口感激,只聽蕭瓊笑道:
“明月婢,千萬不要說謝字,聽說你還活著,你不知道我與你阿嫂有多高興。稚婢呢,上次見她時她才剛出生,把她抱來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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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日後,蕭瓊的妻子王遺姜也帶著字畫古玩珠寶首飾等輕便的嫁妝趕到,她還額外籌了一筆銀子,打算陪蕭夷光在建鄴買笨重的傢俱擺設。
哪知建鄴城湧入的中原世家太多,他們租賃房子,把城內的傢俱用器給買了個精光,蕭夷光與王遺姜轉了幾日,連床都買不到合適的。
壽春縣主聽說後,幹脆帶著她們去了宣城郡,那裡巨木多,又離長江遠,可以從從容容地尋工匠定做。
看過宣城郡的傢俱,雖不如長安,但比建鄴要好得多,蕭夷光擇了幾十樣精美的,交付了定銀,約定好日子要部曲來取。
回到相府,已經是五日後,她們路過前堂,看到蕭智容與蕭瓊面色不虞,壽春縣主示意兩人跟上,她先跨進堂,問:“你們這麼早回府,是出什麼事了?”
蕭瓊躲開妹妹望過來的目光,垂下頭,臉上盡是懊惱。
蕭智容遣開婢子,她對蕭夷光道:“這幾日宮中放出訊息,大王命謝、顧、孫三姓獻上府中坤澤畫像,竟要在江南士族中為太女求娶正妃。”
“我連著日子求見大王,大王皆不見。”蕭瓊重重嘆了口氣:“昨日傳我入宮,卻只是說了些中原世家南渡的事,至於你的親事,則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