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兩個羌人也趟過了河,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死去的同伴,餓虎撲食般將蕭夷光壓到身下,四隻手一齊撕裂她身上的錦繡衣袍。
稚婢從迷香中驚醒,一眼就看到蒼髯如戟的羌人,他們的手幹枯如鷹爪,他們的眼睛則冒著兇光,身軀則如大山一般沉重,正對八娘施暴。
她嚇得哇哇大哭,用小手打著羌人的臉,卻被蕭夷光推向了遠處。
“稚婢,快跑!”
蕭夷光的牙齒和手並用,激烈地反抗自上而下的欺辱,盡管在羌人面前如杯水車薪,她也不希望稚婢也遭受自己一樣的命運,只有她拖住兩頭豺狼,稚婢才有生還的機會。
稚婢哪裡肯,她死命拽著一名羌人的衣袍,卻捱了狠狠一巴掌,跌倒在泥水裡。
就在蕭夷光絕望到極點之時,小箭破開細雨,精準地射進跪在她身上羌人的後頸。
作亂的手僵硬的停住,羌人來不及掙紮,瞪大的眼珠差點要掉出來,就直直倒向一邊。
另一個羌人驚恐的抬頭看,幾乎是一瞬間,他的額頭正中間也射進一隻箭。
身上的重量驀然一輕,劫後餘生的蕭夷光顧不得喘息,她先抱住稚婢,檢視她身上有沒有傷口。
稚婢只是受了驚,縮在她懷裡低聲啜泣。
蕭夷光一面攬著稚婢,一面攏住衣襟,她狼狽站起身,正欲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隔著雨幕,一輛被死士簇擁著的四輪車撞進她的眼眸。
“蕭八娘?咱們又見面了。”
元禎放下弩機,她微微有些驚訝,聲音裡有些不確定意味。
這個困窘到泥淖裡的女子氣質出塵,不論是羌人的淩辱還是雨水的澆灌,似乎都掩不住她傾城的絕色。
無邊的噩夢裂出一條縫隙,曙光照進來了。
“……見過太女殿下。”
站在小雨裡,蕭夷光
第一回生出了世事無常之感,她向元禎行禮,儀態還是如初遇時那麼完美,讓人挑不出一絲不妥。
但眸中的空洞多於清醒,心中如同打翻了調料瓶,喜、悲、怒、哀全都攪亂在一起。一日間從天上落到凡塵,蕭夷光再沒有力氣生出任何感情。
“八娘不哭。”
稚婢抹去她臉的濕痕,蕭夷光恍然回神,充滿複雜情緒地望向元禎。
幾日不見,兩人的境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元禎蹙起雙眉,從她淩亂的衣襟看向沒有馬的車子,而後定定的停在蕭夷光如出水芙蓉般的臉:“八孃的部曲呢?”
蕭夷光剛想如實說出,話到舌尖卻生硬一轉,“……方才有騎馬的羌人路過,他們許是追遠了。”
“那麼,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吧,八娘要留在這裡等嗎?”
外頭的風雨再大,也吹打不到車中的元禎,她平靜的看著蕭夷光:“羌人已經在攻打陳留郡了,留下怕是不太安全。”
一車一帳,沒有馬,怎麼也不像有部曲保護的模樣。王太女語氣冷淡,看穿了自己的謊言。
蕭夷光卸下全部偽裝,她清醒的認識到,想要逃出兵荒馬亂的江北,必須藉助元禎的部曲:
“妾僥幸出城,多虧遇見了太女殿下,才能在羌人手下逃生。還請殿下施以援手,妾的長姊是會稽郡太守,妾到江南必有重報。”
草草一掃,他們一人一匹快馬,蕭夷光沒有看到沒有多餘的馬匹,元禎帶上她們無疑會拖慢逃命的速度。
袖袋沉甸甸,裝著蕭夷光這幾日一直把玩的鄭虎符,去萬年縣時也忘了拿出來。這時正好用來救命,她毫不猶豫向元禎奉上:“這枚虎符物歸原主,權當路資。”
元禎的神色這才有些松動,伸出手迫不及待接過,兩塊虎符終於合二為一了,她輕笑道:“這還算有些趣。”
“不過,八娘要帶著這個孩子一起去江南嗎?”
蕭夷光聞言抱緊稚婢,她的胳膊已經疲累到沒有力氣,但手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自然,稚婢是妾六姊的親生女。”
“這虎符是她的路資,還是八娘你的?”虎符收於囊中,在黑夜細雨中,明明周圍都是未知的危險,元禎卻好整以暇,露出了她文弱外表下的獠牙:
“孤的馬車窄小,多帶一人便多一分累贅,八娘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值錢之物,可以抵做你的路資?”
話音著重地落在“身上”二字,蕭夷光聽懂了她的暗示,嘴唇頓時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