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
盧猷之久夢乍回,怒氣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後怕,他忙去扶蕭夷光,一雙大手還未觸及到羅衫,就被躲了開。
怎麼可能沒事,盧猷之的蠻力能打死一頭老虎,骨頭捱上他的拳風都要碎成渣。
這人一意孤行也是極可惡,蕭夷光眼角緋紅,輕柔的嗓音滿是怒意,呵斥道:“王太女殿下並未輕薄我,你卻不聽勸阻,只想打她洩憤,若我不攔,你怕是要將人活活打死!”
越說著,蕭夷光想起自己的阿孃和藹,阿母溫柔,兩人鴻案相莊,一家人其樂融融。反觀盧猷之,她還沒嫁進盧氏,就已勸他不聽,日後若要拌嘴,誰知道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心底燃起莫名的煩悶,蕭夷光用手指按了按肩膀,縱然盧猷之第二拳的力度已減了三分,衣衫下的皮肉發腫,劇痛到好似被生生撕裂開。
她不敢想象元禎的傷有多重,勉力忍著痛,蕭夷光收拾殘局,催促盧猷之道:
“你還發愣,這是廣陵王的太女殿下,你將人得罪不輕,快給殿下賠罪。”
“我——”
對個半死不活的乾元道歉,盧猷之拉不下臉,支支吾吾。
元禎卻不關心打人者,她疑惑的沉思一陣,問道:“是蕭八娘在這裡嗎?”
蕭八孃的音色柔美清亮,如明珠落玉盤,一經入耳,很難忘卻。
只是,她天仙似的人物,不染凡塵,怎麼會親到廚下舀水?聽他們二人的爭執,方才那一拳,還是八娘替自己擋下的?
“太女殿下,是我。”
王太女臉上全是血,半邊身子動不得,身上的袍子也快成了碎片,蕭夷光有愧,主動關心:“殿下如何在此處?身邊也沒個伺候的婢子。”
果然是蕭八娘,元禎急忙用僅剩的好手整理衣衫,不過捋來捋去,只得了滿手又皺又碎的布條。
一件外袍蓋到身上,蕭夷光將元禎的尷尬瞧在眼裡,就用眼神催促盧猷之解下外衣,她披上元禎肩頭,又替她掖好衣角。
元禎感激地抬頭,忍痛道:“齋堂的孟醫工要我泡藥浴,水都備好後卻漏了一味藥,茍女史隨她去了別的齋堂。”
說曹操曹操到,前堂門響了一聲,茍柔和孟醫工說說笑笑地走進後院。
撞見廚下三人,茍柔笑聲凝滯,她揹著藥簍,撥開他們闖進去,見元禎還活著,先鬆了口氣。
這股氣旋即又沖上腦門,元禎的臉快被血染成花了!
怕茍柔發作,惹怒蕭八娘,連累阿父,元禎搶先道:“阿柔,這位是蕭八娘,昨日我在翠微臺見過她。”
辱罵的話呼之欲出,茍柔滿腔怒意地朝窈窕的女郎一瞪,火氣頓時消散,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咧到最大,笑意盈盈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奴婢平日常聽蕭國相誇贊八娘容貌,今日親眼見了像是見到了天上的神仙。”
元禎:……雖然孤也知道八娘極美,但阿柔你諂媚到都能長出尾巴了。
死士們也聞聲而至,不太寬敞的廚下擠了一堆人。
蕭夷光隱約聽到稚婢睡醒的哭啼,忙遣商音去哄孩子,轉身又見元禎的部曲目呲欲裂,恨不得將盧猷之當場大卸八塊,只好代他又道了遍歉意。
這位郎君姓盧,八娘又為他致歉告罪,怕不就是八孃的未婚夫婿盧猷之吧。
妒意一閃而過,元禎不再忍痛,而是放開手腳,捂著肩膀痛呼:“哎喲,孟醫工在嗎,孤的肩膀是不是折了。”
孟醫工揭開外袍,皮肉奼紫嫣紅,看得她是觸目驚心,她譴責:“盧郎君與王太女結了什麼仇?竟將人打成這樣!”
盧猷之自己的氣還未消,只輕蔑地看了眼元禎,礙著蕭夷光在,他沒有強辯卻也沒道歉。
赦免廣陵王的詔書昨夜剛出城,今日就惹出了禍,蕭夷光頭疼,雖說是盧猷之沖動惹下的禍,但這件事到底是因她而起,不能只教盧猷之一人背鍋。
事情瞞是瞞不住的,只能安撫住正在喊冤叫屈的王太女,讓她主動放棄追究,才能保住盧猷之的仕途和蕭氏的臉面。
眼下就有個好把柄,元禎還不知廣陵王得到赦免,她若拿出來暗示,困境不僅迎刃而解,元禎還會對她感恩戴德。
但釋放廣陵王,有蕭氏自己的圖謀,也有元禎用兵權相換的緣故,再讓她原諒盧猷之的話,會不會太卑鄙?
“啊~孤的胯骨,孤的胳膊,孤的心肝~”
元禎一把血一把淚,叫屈許久,只換來茍柔和孟醫工的關切,蕭夷光和盧猷之像是個稻草人,嘴巴都被針線縫上了。
一點承擔責任的意思都沒有。
她的這頓打算是白捱了,氣得元禎一把扯下盧猷之的外袍,恨不能塞進灶頭去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