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說的如此篤定,元禎燃起希望的火苗:“孟醫工,孤的雙腿可還有站起來的希望?”
孟醫工沉吟,聽茍柔說她的腿是被馬踏斷的,可她在切脈時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元禎脈象的不對勁。
再用馬尾針紮元禎的腿,元禎雖無知覺,但藏在肌膚下的青筋卻在跳動,孟醫工的猜想得到印證。
元禎多年前的踩傷早就痊癒,阻攔她站起來的另有原因。
見多了世家後院腌臢事,孟醫工頓時想到元禎是中了毒,可經過望聞問切,她又心生疑雲,若是中毒,這毒好生毒辣,既用銀針探不出,又足足折磨了元禎八九年。
更為蹊蹺的是,毒發的症狀極為尋常,既不至於令元禎斃命,又一點點耗盡人的精氣,最終燈枯油幹,悄無聲息的死去。
為了進一步確認是否中毒,孟醫工三指再次搭上元禎的手腕。
虛弱的命脈下藏著新的力量,她又察覺到了之前沒注意到的細微變化:“殿下的身子雖虛弱,近來是否有好轉之相?”
想不到孟醫工聲音年輕,醫術卻如此老道,元禎頷首:“自從離家後,身子一日強似一日。”
見她避而不答,茍柔憂慮加重,重問道:“孟醫工,若我家殿下的身子一直好下去,能不能變回常人?”
元禎的脈象紊亂,又兼有無故好轉的跡象,孟醫工收回手指,認定此為中毒之相,身子恢複也是因為離了下毒人,才會有所變化。
至於她還能不能站起來,孟醫工也難以給出答案,元禎中毒多年,毒發溫吞卻最折磨身心,體內餘毒若是不排盡,還是有生命危險的。
這不過種陰辣狠毒的毒,孟醫工不曾見識過,更分辨不出到底是何毒,她給不出王太女肯定的回答。
若是師父在就好了,她老人家見多識廣,一定能治好王太女殿下。
嘆息一會,孟醫工打定主意要連夜去翻師父留下的醫書,對於元禎和茍柔,則是簡潔道:“殿下的踩傷早就好了,不過雙腿要如何治,我還需去翻閱古書,看看裡面是否有解決之道。”
目盲的元禎依舊敏銳,她道:“我沒有先天不足之症,踩踏的傷口也盡痊癒,孟醫工,我是不是中了毒?”
孟醫工沉默,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涉足豪門恩怨意味著什麼。
師父不在身邊,若是沾上麻煩,不好解決,更何況這毒她還瞧不出來,就算說實話也無濟於事。
沒有把握的事,孟醫工不會逞口舌之快:“我醫術低微,目前還看不出來。”
難道真是不治之症?
元禎雖早有準備,失望卻仍然難以抑止的湧上心頭。
好在孟醫工及時補充:“若是我師父在,殿下的病就大有希望,眼下也可以先泡藥浴,並不是無藥可醫的。”
既然她找不出毒症的根由,不妨就讓元禎把百種解藥都一試,萬一有希望呢。孟醫工很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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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的翠微臺裝飾一新,夜風卷過世家乾元坤澤的褒衣博帶,美酒與佳餚如流水一般端上長案。
百般紅紫鬥芳菲,其中海棠最風流,配上苑裡晚春時獨有的美景,蘭陵蕭氏的家宴其樂融融。
不僅蕭氏的小輩們歡聚一堂,盧猷之也受邀入宴,就連大司馬蕭續、左僕射蕭韶都親至翠微臺。
大司馬蕭續身高八尺,雖然兩鬢斑白,但容貌白皙端正,雙目炯炯有神,看得出年輕時也是風流倜儻的美娘子。
因為羌人陳兵關外,攻勢猛烈,長安城中多有遷都的聲音,她為了穩定人心,特意高調的將自己所乘的牛車賣掉,堅定世家百姓對白袍軍的信心。
此舉果然收到顯著效果,上朝時不再有大臣提議遷都,長安的治安逐漸穩定,不過蕭續也就沒了代步工具,出行只能坐步攆。
蕭續剛下步攆,就被蕭夷光請到翠微臺中的密室。
密室隔絕外面熱鬧的氣氛,室內除了一席一桌,唯有蕭續、蕭夷光和盧猷之三人。
在吊起的宮燈下,蕭續一目三行地看完蕭智容的信。
她沉吟片刻,卻不著急對廣陵王的命運做出決斷,而是看向面前這個聰慧絕倫的外甥女,起了考校的心思:“依八娘之見,這廣陵王是殺是放?”
蕭夷光毫不猶豫:“廣陵王北破鮮卑,南平百越,功績卓絕,又是皇室宗親,自然不能養虎為患。”
蕭續流露出贊許的目光,蕭氏小輩的女郎郎君中,唯有蕭夷光一人殺伐果決、謀略過人,不僅性子最像她,也沒有辜負她多年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