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嘩啦!”
幾乎也是一瞬間,宋憲迅速掩下車簾,垂著腦袋快步退後,“車上的確是相國大人,快開門恭送大人。”
話還沒說完,他的臉就紅透了。
茍柔的胳膊搭上了幾雙大手,她被虎豹騎們扶起,方才直如竹節的人也彎下了腰,宋憲作揖道歉:“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女史大人大量,體諒則個,卑職也是為大王與太女盡忠。”
車裡發生了什麼?
茍柔摸不清這人的態度,不過眼下也不是再糾結的時候,一揚下巴,裝作不耐煩地唾道:“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同在東宮做事,我還能害你不成?韁繩給我!”
她胯骨似乎在方才被跌傷,往常多矯捷的人,爬了好幾回車,愣是上不去。
宋憲揮手讓虎豹騎後退,又殷勤地扶茍柔上車,最後還是坐立不安,對著馬車碾起的浮塵下拜,喊道:“還請女史替卑職在相國面前多多美言!”
回答他的只有茍柔的一聲:“呸!”
宋憲吃了一口塵土,白討了個沒趣。他眼前又閃過車內人重疊的身影,白玉般的臂膀,頓感後脖子涼涼的。
現在自戳雙目應該還來得及吧?宋憲不怕流血流汗,可也不想掉腦袋。
夜長夢多,茍柔怕再出什麼變故,追上雜在真僧人裡的死士還不行,要他們隨車奔跑,一口氣拿著元禎的文書出了城二三裡,她終於熬不住胯骨的疼痛,緩緩拉住馬車,歪倒在車轅上。
蕭智容鑽出馬車來檢視情況,見茍柔疼得臉都變形了,當即將她拖到車裡安置,自己催動馬車向莊子趕去。
茍柔為他們出宮犧牲不少,一通胡攪蠻纏下來,不僅女官的風度丟的一幹二淨,她被摜倒的悶聲沉重,連車裡的元禎都聽得心驚肉跳。
幸運的是他們逃出來雖急急忙忙,卻不忘帶著傷藥,元禎一邊咳嗽,一邊碾開油紙的金瘡藥,心疼地抹去茍柔手上的血痕,又用布條替她包紮口子。
“不是說好了,我已有應對之策,你就讓他們看一眼,何苦惹的這些粗人動怒。”
“不過摔了一跤,都是皮肉傷,胳膊腿都好好的呢。”
金瘡藥開始辛辣地灼燒傷口,胯骨軸子當著元禎的面也不能貼膏藥,茍柔的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哼,下回再叫奴婢見到他們,非罵他們個狗血噴頭!哎呦,殿下,你剛才用了什麼法子?宋校尉沒有看到你的臉嗎?”
元禎給布條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淡定道:“啊,不過略施小計罷了,不值一提。”
她越輕描淡寫,茍柔越好奇,追問:“哪一計?”
“美人計。”
“啊?”茍柔震驚,她雙眼積滿淚水,蒼天啊,殿下金枝玉葉的人,竟也到了出賣色相的地步!
不對,殿下是乾元,即便漏點什麼,怕也不打緊吧。
車停了,外面傳來蕭智容的聲音:“殿下,到莊子了,休整一個時辰再上路吧。”
茍柔瘸著腿被死士扶下來,她走了兩步,發現燈籠下國相大人的臉通紅,以為她受了風寒,忙上去關心:“大人不要站在風口,春夜風寒,吹久了腦袋容易發熱。”
蕭智容頂著一張紅臉,面容嚴肅地點頭,亦步亦趨隨元禎的四輪車進入莊子。
不消茍柔說,她背後露給宋憲的那一片,已經隱隱有些炙熱,不知是掀簾那一陣風吹的,還是擋在殿下前解衣臊紅的。
好在殿下在命她用美人計時,已經保證過了,雖然她屬於忠心救主,但日後談論起來時,殿下是不會把自己在虎豹騎面前袒露的這件事說出去的。
進莊後,蕭智容臉色由紅轉白,變回了治國齊家的國相大人。莊裡有的是肉幹幹糧,她命奴僕撿好的給元禎等人裝上一輛輕便馬車。
“臣送女史一匹馬,車上就只用坐殿下一人,你們趕路也能快些。”
她考慮的很周到,元禎點頭,又道:“女史的腿跌傷了,還要麻煩相國給她請一位醫工。”
若是莊中有醫工,何至於殿下開口,蕭智容為難:“臣的這處莊子前後都少人家,要求醫,還是得回廣陵城。”
茍柔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她已經敷上了一貼膏藥,據上藥的婢子說,右邊的胯骨已經青紫一片。
每走一步都好似刀在剜肉,她咬牙道:“奴婢又沒傷筋動骨,醫工來了,也不過再開些膏藥。”
“可你的傷經不住趕路,不如就留在這裡,等我們從長安回來,再跟著回宮。”
“這可不成。”見元禎不想帶她,茍柔一下子就繃緊身子,反駁道:“連點血都不見,還能叫傷?奴婢又不是琉璃盞,不能摔不能打,殿下,你可不能這麼奚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