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
赤金色的雨落在沙漠上。
裴雲川站在永生泉眼邊緣，光翼在雨中舒展。這些半透明的金色翼膜不再有實體，卻能感知到最細微的能量流動——比如現在，他清楚地”看”到沈昭的殘魂正在泉底沉睡，孩童的小手按在泉眼核心的冰鏡碎片上。
”他把自己變成了媒介。”沈硯蹲在泉邊，手指輕觸水面。他右臂上那個淚滴狀的疤痕微微發亮，在水面映出奇特的波紋，”不是要我們犧牲，而是......”
”而是用他自己重構泉眼。”裴雲川接話，光翼末梢無意識地掃過沈硯的傷疤。兩種能量接觸的瞬間，空氣中浮現出沈昭的記憶投影——孩童蜷縮在火髓礦脈深處，用鎖靈紋將雪祭司的怨氣一點點轉化為治癒能量。
墨夷拖著碎裂的骨杖走近，老祭司的白發在赤金雨中泛著微光：”鏡君大人......終究還是選擇了守護。”
泉底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冰鏡上的裂痕擴大，沈昭的身影漸漸浮出水面。孩童的形態比之前更加透明，但笑容卻前所未有地明亮：”哥哥們看！”
他小手一揮，漫天金雨突然靜止。每一滴雨珠中都映出一段記憶——被雪祭司吞噬的、被冰傀禁錮的、被時間遺忘的。西域各地，人們驚訝地看著金雨落地生花，花蕊中浮現逝去親人的面容。
”淨泉儀式不是毀滅......”沈昭的聲音在整個沙漠回蕩，”是歸還。”
裴雲川的光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完全展開，翼尖射出兩道金線直入泉心。與此同時，沈硯的淚疤脫離面板，化作一滴赤金液體墜入泉水。兩股能量在沈昭的引導下交織，孩童的身影開始消散，化作無數細小的光粒融入泉眼。
”這次換我守護哥哥們。”
最後的話語輕如嘆息。泉眼爆發出耀眼的藍光，隨即轉為清澈的透明。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很快溢位泉口，形成一條小溪流向沙漠。更神奇的是，凡是水流經過的地方，幹裂的土地立刻煥發生機，嫩綠的草芽破土而出。
墨夷跪在溪邊，顫抖著捧起一掬水。水中浮現出初代祭司夜闌的面容，老人流著淚微笑：”終於......等到這一天......”
裴雲川的光翼突然感應到異常波動，他猛地轉頭看向火髓礦脈方向。那座沈昭石像所在的位置傳來響亮的嬰啼，接著是岩石崩裂的轟鳴。一道赤紅水柱從礦洞噴湧而出，直沖雲霄，在空中形成巨大的雨雲。
”赤淚化雨......”沈硯仰頭，任由越來越大的雨滴打在臉上，”他在哭。”
雨水沖刷著西域每一寸土地。龜茲城外的戰場，冰傀殘骸在雨中消融，化作滋養土壤的養分；于闐幹涸百年的古井，重新湧出甘甜的清水；就連青州被洪水毀壞的堤壩遺址，也長出綿延不絕的金色花海。
當夜幕降臨，裴雲川和沈硯回到三生鏡廟遺址。中央最小的那座廟宇完好無損，門楣上多了一行新刻的樓蘭文字：
【記憶永在，只是換了模樣】
裴雲川的光翼輕輕包裹住沈硯，兩人站在廟前沉默不語。沈硯右臂的淚疤突然微微發熱，空中浮現出沈昭的虛影——不是嬰兒，不是孩童，而是一個約莫十歲的少年，眉眼間既有沈硯的溫柔，又有裴雲川的堅毅。
少年笑著向他們揮手，身影漸漸淡去。與此同時，裴雲川的光翼上浮現出細小的銀紋，與沈硯傷疤周圍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會回來的。”沈硯輕聲說，”以某種形式。”
墨夷在整理廟內物品時，發現祭壇下方嵌著一塊未融化的冰鏡碎片。老祭司猶豫片刻，還是將它遞給裴雲川：”您應該看看這個。”
冰鏡中映出的不是現在，而是未來——三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重建的樓蘭城頭，中間那個明顯矮一截，正指著遠方的朝陽說著什麼。雖然面容不清，但左邊那人背後的光翼，和右邊那人抬手時露出的淚疤，已經說明瞭一切。
裴雲川收起冰鏡，光翼無意識地碰了碰沈硯的手指。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雨幕深處。在那裡，第一道晨光正刺破雲層。
「第三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