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髓嬰

火髓嬰

火髓礦洞的巖壁在深夜泛著暗紅色微光。

裴雲川將手掌貼在潮濕的巖壁上，中空羽管隨著礦脈深處的震動頻率微微震顫。三天前礦工們在最底層發現的嬰孩石像，此刻正靜靜躺在臨時搭建的祭臺上。石像的五官與沈昭一模一樣，掌心託著的冰鏡碎片裡，隱約可見孩童沉睡的面容。

”頻率加快了。”裴雲川收回手，羽管末梢滴落的金藍色液體在巖板上蝕刻出奇異紋路，”像在......倒數。”

沈硯站在祭臺旁，金紋右臂不受控制地輕顫。自從鏡淵之門關閉，他右臂的晶體化雖已消退，但這些金色紋路卻對火髓礦産生越來越強烈的反應。此刻石像胸口鑲嵌的羊脂玉佩——沈明遠失蹤時佩戴的那塊——正與他的金紋同步閃爍。

”不是倒數。”沈硯突然按住玉佩，”是......心跳。”

墨夷的骨杖重重敲在地上，老祭司臉色比往常更加蒼白：”子時到了。該去鏡廟了。”

??????

沙漠的月輪大得駭人。

裴雲川展開青翼，新生羽管在月光下呈現半透明狀，內部流動的金藍色液體清晰可見。沈硯站在沙丘高處，金紋右臂高舉，那些紋路脫離面板浮到空中，與裴雲川羽翼投射的光影交織——

兩座恢弘建築的虛影漸漸成型，如同海市蜃樓般懸浮在西北方的夜空下。樓蘭鏡廟，傳說中初代雙生子舉行儀式的地方。

”不對......”沈硯的右臂突然劇烈疼痛，金紋扭曲變形，”應該有三座......”

彷彿回應他的話語，石像手中的冰鏡碎片突然飛起，在空中爆裂成無數光點。這些光點迅速重組，在原有兩座虛影之間勾勒出第三座建築的輪廓——比前兩座更小，卻更精緻，廟頂鑲嵌著與沈昭鎖靈紋同源的青黑色晶石。

墨夷的骨杖突然出現裂紋：”三生鏡廟......原來沈大人把它藏在了......”

話未說完，三座虛影同時射出一道光線，在沙漠中央交彙。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光線落點處的地面開始塌陷，露出下方幽藍的泉水——永生泉的支脈！

裴雲川抱起沈硯沖向泉眼，青翼掀起漫天沙塵。隨著距離縮短，兩人身上的印記越來越燙。當泉眼完全顯露時，裴雲川的羽管和沈硯的金紋同時脫離身體，在空中交織成赤金色的鎖鏈，直插泉心！

”淨泉儀式......”墨夷追趕上來，老邁的聲音發抖，”需要三生子......”

鎖鏈突然繃直，一股巨大的拉力將裴沈二人拽向泉眼。就在他們即將觸水的剎那，整個火髓礦脈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礦洞深處的石像活了！

準確地說，是沈昭的意識透過石像暫時顯形。孩童的身影懸浮在泉眼上方，小小的手掌輕按赤金鎖鏈：”停。”

時間彷彿靜止。裴雲川感到羽管傳來前所未有的清晰訊號——這不是沈昭平時的意識波動，而是更古老、更完整的思維。孩童轉身看向他們，眼中流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悲憫：

”父親把最後一座鏡廟......建在我的身體裡。”

隨著他的話語，三座鏡廟虛影突然實體化。廟門洞開，內部壁畫清晰可見：左側廟中描繪夜闌將冰鏡沉入泉眼；右側展示雪祭司如何汙染水系；而中央最小的那座廟，牆上只有三個手印——一大一小一嬰兒。

”代價。”沈昭的虛影開始淡化，”一人失憶，一人永錮......”

裴雲川的刀已出鞘：”不可能！”

沈硯卻突然掙脫他的手臂，金紋右臂直接插入泉眼：”那就我來當那個被禁錮的！”

泉水瞬間沸騰！無數冰刺從水下射來，卻在接近沈硯時突然軟化，變成纏繞他手腕的銀藍色絲帶。更驚人的是，這些絲帶每纏繞一圈，沈硯右臂的金紋就暗淡一分，彷彿正在被強行剝離。

”不！”裴雲川的青翼完全展開，新生羽管全部斷裂，金藍色液體如暴雨般射向泉眼。液體與沈硯的金紋接觸後，竟形成保護性的赤金火焰，將銀藍絲帶一一燒斷。

沈昭的虛影露出微笑：”這才對......”

孩童的身影突然散成無數光點，每個光點都化作一朵金色小花，飄向沙漠各處。凡是花朵墜落的地方，跪地的冰傀紛紛化為金沙。而三座鏡廟射出的光柱愈發強烈，最終在泉眼上方形成一道旋轉的門戶。

墨夷的骨杖終於徹底碎裂，老人跪地痛哭：”鏡君大人......您終於......”

裴雲川抱起虛脫的沈硯，發現他右臂的金紋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形如淚滴的疤痕。而自己斷裂的羽管根部，新生出的不再是青翼，而是半透明的金色光翼。

”沈昭呢？”沈硯虛弱地問。

彷彿回應他的問題，千萬朵金色小花同時發出孩童的聲音：”哥哥們，這次讓我來選。”

沙漠突然陷入絕對的寂靜。所有光點、廟影、泉眼，都在這一刻凝固。然後——

火髓礦脈最深處，傳來一聲清亮的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