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到了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才扯下臉上的口罩，電梯門上映出他模糊的臉，即使不清晰，也能看出他臉上布滿了扭曲的傷痕，像是面板融化後再胡亂粘在一起一般，都看不出他原本的面容。
“反正你的東西遲早都是我的。”男人低聲自言自語，語氣中有一絲怨恨。
他不是怨恨蔣奕，是怨恨命運對他的不公，是怨恨這個看臉的世界對自己的排斥。
現在終於看到一絲希望，他終於有機會換掉這張臉了，即使要換的是作惡多端的蔣奕的身體，那也好過頂著現在這張臉窩囊的過一輩子。
紀玄瑞不過是拿他做試驗品，只要他能換成功，那紀玄瑞就更加放心對紀玄清下手了。
與其跟在紀玄瑞身邊事事被動，還要給他當牛做馬，不如把機會搶過來，掌握在自己手中，跟在他身邊做事那麼久，方法也基本掌握了。
即使只有5的成功率，他也要賭一把自己是不是那5的幸運兒，就算是那95又如何？與其像現在這樣躲在角落裡茍活，那還不如死了。
他隨便打了一輛車，車子開到市中心的時候，邊上的商場廣告位其中之一正是紀玄清的品牌推廣照，他穿著品牌方提供的衣服，弄了很精緻的妝發，在鏡頭面前的表現倒也不木訥，炯炯有神的雙眼貌似能穿過螢幕和路過的人對視，他和其他廣告位的明星放在一起也毫不遜色。
也許是因為紀玄清上鏡和拍廣告的機會變多了，他被世人看到的機會也越來越多，所以他的評價從一開始的質疑，變成了“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六師兄第一次看到這句評價的時候，先是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心裡十分不舒服。
明明是一樣的出身、半斤八兩的學習成績和學歷，為什麼他們的人生截然不同？就因為這張臉嗎？
如果紀玄清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那他算什麼？他是連上桌機會都沒有的人嗎？他甚至連殘羹剩渣都蹭不上一口嗎？
在很久之前，紀玄鈺還在的時候，六師兄也有過這種疑惑，他總覺得紀玄鈺的生活好像比其他師兄弟過得更輕松，但說不出具體輕松在哪。
後來他有了手機，在網上學到了一個詞——外貌紅利，他才知道紀玄鈺和紀玄清這種人所得到的優待該怎麼形容。
像這種紅利，小到在村口買東西阿姨多給一個餅，大到出道做明星直接跨越階級在市區紮根，這些對六師兄來說相當於天方奇譚。
其實紀玄清在很小的時候也有過一次改命的機會，那時候在鎮上有一對夫妻想領養一個男孩，他們家裡是開大廠子的，村裡人都知道他們十分有錢，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會燒香拜佛，也就是上道觀燒香的時候，他們一眼看中了還不怎麼會說話的紀玄清。
他們為表誠意帶來了大包小包的禮品和玩具，但紀玄清就是抱著師父的大腿不願意跟他們走，還哇哇大哭，師父覺得實在是沒緣分就不要強求了，最終那對夫妻還是沒能把紀玄清帶走。
就在那對夫妻準備離開的時候，六師兄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心存一絲改命的希望，竟壯著膽子走了上去，對他們說了一聲叔叔阿姨好。
到現在他都很後悔當初做出來的這個舉動，也都還記得那個女人被嚇到的表情和男人嫌棄的表情，跟他們面對紀玄清時的耐心和寵溺是完全不同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親自生下來的孩子是什麼樣都得認了，但領養的話，大多數人肯定想選一個漂亮點的孩子吧？
他能理解別人對紀玄清和紀玄鈺散發的善意，但也不妨礙他的嫉妒滋生。
一開始他只是想恢複容貌，做一個不受歧視的普通人而已，但人難免會跟身邊的人比較，看到紀玄清光鮮亮麗的站在舞臺上，看到那麼多女生喜歡他、花心思給他過生日、做應援，他也想知道穿著漂亮的衣服站在聚光燈下是什麼感覺，想知道臺下有幾千上萬人為自己揮舞著熒光棒是什麼感覺。
所以紀玄瑞告訴他要利用一下蔣奕，事成之後把蔣奕的身體換給他，他立馬答應了，蔣奕跟紀玄清比雖然遜色了些，但也足夠踏入娛樂圈的門檻了。
大不了不滿意了再換掉，只要掌握住方法，他想換誰的不可以？
不過六師兄覺得紀玄瑞想複活紀玄鈺這個想法過於荒謬了，他一開始以為紀玄瑞只是有些偏執，但相處久了發現紀玄瑞好像已經瘋了，他經常抱著紀玄鈺的遺照自言自語，說著一些語無倫次沒頭沒尾的話，時而笑時而哭，為了發洩會把賺來的缺德錢去賭個精光，然後又繼續沒底線的賺缺德錢，那精神狀態看起來可不太好。
像紀玄瑞這種不穩定的合作夥伴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爆雷，所以六師兄必須把更多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甚至是把紀玄瑞給踢掉。
而且他不想讓紀玄鈺複活。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還真是想到誰誰就來了，是紀玄瑞打來的電話。
一接通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就傳來紀玄瑞急躁的聲音：“你大半夜的跑哪裡去了？我給你發訊息都不回，你是不想跟我混了嗎？”
“沒有。”
“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回來，我有沒有警告過你關鍵時刻不要到處亂跑？不要讓更多的人看見你，現在到處都是監控，你四處亂跑不怕被他們發現嗎？”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六師兄順從的回應。
對面結束通話了電話，只留下一串忙音，貌似都懶得跟他多說幾句。
六師兄嘲諷地笑了笑，沒好氣地說：“你能對我頤指氣使的日子也沒幾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