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國華默默接過江可為的本子,厚重的本子是這孩子沉甸甸的心意——他對自家孫女的上心程度不亞於六一的父母。
也不枉六一來京都後天天唸叨著要給她小舅舅準備吃的,小小年紀,卻跟她媽媽一樣擔心著這少年的飲食作息。
他們三人在梧桐大道的石椅上坐下時,六一正把餅乾分給江可為和爺爺,忽然瞥見遠處有穿白大褂的學生抱著培養皿走過,眼睛倏地亮起來:“小舅舅的實驗室是不是有會發光的小蘑菇?媽媽說你在研究熒光蛋白!”
江可為笑著掏出手機翻出相簿,裡面存著培養箱裡發著幽藍熒光的平菇照片:“等開學回洛市,小舅舅帶你去實驗室做,但現在——”
他又從帆布包底層摸出個巴掌大的木質拼圖,正是長隴的微縮模型,“你可以先陪爺爺拼完這個,每片瓦當都是我照著你爸爸畫的圖紙刻的。”
程國華接過模型細看,發現飛簷翹角處還刻著小小的“六一”篆體,顯然是江可為熬夜趕工的成果。
遠處傳來上課鈴,江可為摘下眼鏡擦了擦,說待會還有場關於新能源材料的講座,要去準備一下,但在起身時卻被六一拽住衣角:“小舅舅的白襯衫借我畫小熊好不好?”
小姑娘舉著從餅乾盒裡翻出的彩色蠟筆,鼻尖還沾著沒擦乾淨的糖霜。
江可為愣了兩秒,然後把制服外套脫下來鋪在石桌上,蹲下身任由六一在後背畫歪歪扭扭的小熊:“記得給小熊戴副眼鏡,這樣才像會做實驗的小熊。”
他說話時望向程國華,耳尖微微發紅,解釋道,“我姐總說我穿白襯衫像移動的實驗臺,六一就說畫個小熊就好看了。”
他在長隴和洛市實驗室裡穿的白大褂,都有六一畫的小熊。
等六一畫完,他才站起身,白色的襯衫加入了畫得並不怎麼好看的小熊,卻讓江可為少了許多年少的老成。
他揉了揉六一的頭髮,“舅舅要去上課了,你和爺爺先回去,我這邊夏令營一結束就回長隴陪你。”他知道六一後天就要和程老爺子回長隴。
六一如今很懂事,知道小舅舅是在做頂厲害的事,雖然有些捨不得,但還是很乖巧地點頭,“小舅舅,你要三餐正常,還要早睡早起,還要去跑步……”
小傢伙把媽媽叮囑的話原封不動照搬給江可為。
江可為笑得極溫柔,“嗯,小舅舅都聽六一的!”
太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就這樣,程國華看著江可為抱著六一給的餅乾盒姿勢像是抱著什麼珍寶一般走回教學樓。
這是個將溫柔揉進細節裡的孩子呀!
程國華收回視線,笑呵呵地牽住六一的小手,“走吧,六一,接下來咱們去見姚爺爺他們,那些爺爺們可都盼著見你呢。”
六一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笑得甜甜的,“爺爺,我還準備了餅乾分給爺爺們吃!”她晃了晃手裡的餅乾盒,盒蓋上的小熊冰箱貼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像是揣著滿兜子的甜意。
程國華笑得合不攏嘴,這孩子被養得很好,細心善良,跟她媽一個樣。
車子駛進景莊時,午後的蟬鳴正稠。
青瓦白牆的院落裡,姚承毅正坐在紫藤花架下和幾個老人對弈,棋盤上的棋子落得啪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