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露依:“……”
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說不出話,有時候就算是她,也會覺得母親的認知……存在太多的偏差了。
要是在私底下,糜稽一定會說出更加犀利的吐槽,而不是像她這樣嗓子堵得慌。
她決定放棄糾纏:“我需要做什麼嗎?”
“啊對了!赫露依要帶更多的衣服才可以呢!和伊爾迷相比,你要去更多的地方,緯度上都有很多差異,再加上又這麼久,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得準備好才可以。”
基裘拉開了梳妝鏡前的椅子,無需過多的言語,就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赫露依馴服地落座,任由母親用手挑起自己柔順的黑色長發。
基裘微微俯身試圖去拿桌面上的梳子,赫露依比她更快一步地將梳子遞到母親的掌心,無言的默契流轉,母女兩如出一轍的發色編織交融在一起,鏡中的倒影親暱,那是任誰都能發現出的血脈聯系。
“乖孩子。”這種時候基裘最不吝嗇自己的誇贊,“果然還是女孩子好,裝扮的時候,只有赫露依最聽媽媽的話。”
赫露依一動不動地牢牢坐在椅子上,連眼睛都沒有轉動一下。
作為被母親裝扮最久、一直到現在也最為頻繁的“洋娃娃”,她很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要充當像人偶一樣不會動彈的模特。
梳齒插入了發中按摩著頭皮,母親的指腹也跟著擦過頭頂,哪怕赫露依很清楚同樣也會“曲肢”的基裘只需要一瞬,就可以用手穿過自己的腦袋,赫露依還是那般佁然不動地坐直著身體。
“真讓人擔心呢,居然要離家這麼久。‘親愛的’未免也太過嚴厲了。”基裘小心翼翼地分開著女兒的留海,修長的指甲劃過她的額前,雖尚未劃破面板但也留下了一道很淺的印記,“我很擔心。要知道赫露依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我安排的,每天梳頭也是我幫忙的,說不定連洗完澡吹頭發自己都做不到,之前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亂糟糟的,這次外出這麼久就要變成野人了。光是想想,作為母親的我就非常心痛。”
“吹頭發可以用‘念’烘幹,衣服我會像之前一樣,按照母親給我的序號來穿。”赫露依說話的時候還是一動不動,“梳頭發……我已經看過母親做過很多次了。”
施加在頭皮上的力氣突然加大。
並不能感覺到疼痛的赫露依只能從基裘呼吸的變化和驟然繃緊的肌肉察覺到她的動作,鏡子中基裘輕描淡寫地將梳子上纏繞著的一團頭發扯下來隨手丟到了垃圾桶裡:“啊,剛才打結了。”
基裘解釋的口氣輕描淡寫,又按了按女兒的頭頂的某個位置,那是自出生以來赫露依腦袋上頭發較為稀少的一塊。
基裘接下來的動作快了不少,沒過多久赫露依的頭發就被盤起,用黑色的木簪固定插好——和赫露依一貫的任由垂落不同,卻是和現在的基裘如出一轍的發型。
“我很擔心。”基裘彎下了腰,她的腦袋親暱地搭在赫露依的肩膀上,赫露依的下顎被挑起捏住,在母親的呼吸重新平穩的現在,那是無法感知到疼痛的自己都不確定的力道輕重。
在鏡中母親的身影籠罩在自己的身後,像是密不透風的保護……或者掌控。
“我很擔心。”基裘第三次這麼說,已經在她的手心抹勻的面霜擦拭著赫露依的臉龐,留下薄如蟬翼的一層膜,“要是被曬黑了怎麼辦,要是頭發幹枯了怎麼辦,要是臉上留下傷痕了怎麼辦……只要一點點改變,我引以為傲的作品就會被破壞。”
“雖然可以遮掩——”
一點點的遮瑕抹在了赫露依的鼻尖,又遮蓋了她眼下的黑眼圈。
“但我想要更加完美。”
底妝擦遍了赫露依的臉龐,脖子和手自然也沒有放過。
眼線、眼影、高光、睫毛膏、修容、眉筆……過於精細,過於繁複的步驟,不斷在抬眼閉眼中變化的赫露依深深地吐了口氣,母親妝點她的步驟,並不是每一次都會這麼精細。
簡直就像是想要把之後半年的熱情在這一次中全部傾瀉,基裘的動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腮紅暈染了赫露依的臉側,緊貼著她的唇線的,不是化妝棉也不是口紅,而是母親溫潤的指腹。
豔麗的口紅在赫露依的唇間暈染,像是鮮紅的鮮血。
“而且,赫露依要是受傷,要是生命陷入了危險……”基裘的擔憂還在繼續,手上的動作也不曾停下,“好了,抿一下嘴。”
正張著嘴像是在吸食著什麼的赫露依反射性地照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恰巧抿住了母親尚未來得及挪走的食指,舌尖也不小心地舔了一下。
“簡直像剛出生的時候一樣。”基裘沒忍住笑了,還殘留著口紅的濕潤食指被她貼上了自己的唇,擦拭著給自己補起了妝,“那個時候赫露依也是的,餵奶怎麼也吃不飽,就會像剛才那樣舔我的手。”
基裘用著閑聊一樣的口吻:“到了現在,赫露依還會覺得饑餓嗎?”
“……”赫露依的臉上浮現了明顯的為難。
她看著鏡中明顯白了幾度也漂亮了一些的自己,身後是母親憐愛而又滿意的目光。
她張著嘴,貪婪地吮吸著罕見的香味,她很清楚,有些“食物”只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被破壞。
但是,不回答的話又不行。
最終,她在基裘耐心耗盡之前回答說:“現在的話,沒那麼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