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查了監控之後,教務處趙主任說她會被處分,就發生了一些極端的事情。”
少年的聲音全程都很平穩,只是話到這兒,他沒再接著說下去了。
金校心領神會,已經知道後面的事情了。
賀書辰的話一字不落、無比清晰地傳進顧星邇的耳朵裡,短短幾句話裡蘊含的巨大資訊量幾乎要將她吞噬了。
她的筆尖再次懸在了草稿紙上的上方。
辦公室的隔板擋住了她的視線,卻擋不住少年清冷的聲音——他的聲音平靜到近乎冷淡,好像只是在機械地複述什麼已經重複過上百遍的內容。
一瞬間,上次月考班級第三年級十七的成績,化學課上教老劉解題時的場景,還有班主任桌上那張高二剛分完班的名單上一號的名字……所有疑點似乎都在這一刻忽然迎刃而解了。
可她卻顧不上這些真相了,她滿腦子回蕩的都是他說“作弊”、“處分”、“極端的事情”時的語氣。這些冰冷的詞彙被他用平淡的語調串聯在一起,好像他說的那些話都和他沒關系一樣。可它們卻像一根根刺紮在她身上一樣,不知為何,就是很難受。
甚至她在聽完之後先是心底裡無法抑制的心疼,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無意間窺探了別人藏著的傷口。
她才知道,原來心疼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撕心裂肺的。
顧星邇平常對別人的事從沒什麼大興趣,關於賀書辰的這個“小秘密”,已經算是她最反常的一次了。可如今,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知道了一切——還是以最不該的方式。
顧星邇覺得自己胸口忽然有些發悶,隨後間歇性地絞痛感開始侵蝕著她的大腦——這已經是她近期第三次出現這種情況了。
她有點總結出規律了,好像每次她情緒忽然間産生一些大的起伏,就會這樣。
可現下她是沒空關注這些的,她滿腦子都在想:不是這樣的。
其實他是會在意的。
最淺顯的證據,就是她們都說他總是故意迴避和班裡的女生交涉。
可是如果單單只是聽了賀書辰剛剛那番輕描淡寫的話,是想不到那麼多的。在顧星邇的印象裡,好像從來沒看到過賀書辰和別人有什麼沖突,他似乎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偶爾說話的時候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調侃,彷彿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可此刻她卻忽然意識到,或許賀書辰對那件事的在意程度,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他只是把心裡的那些“在意”藏得太深了,深到連他自己都差點騙過了自己。然後又用一副散漫無所謂的態度應付其他人,讓別人相信他好像是真的不在意這些。
正是這種無意識的壓抑,讓賀書辰在面對不熟悉的女生時總是保持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那種距離感不是冷漠,而是一種人自我保護的本能。
顧星邇太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樣的了,她不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表現出一副沒關系的樣子,然後把真正的想法藏在心底。
平時的確是不痛不癢的,可一旦想起來,就容易陷在那些情緒裡邊,走不出來。
所以說,他們倆其實是差不多的麼?
顧星邇想,賀書辰也並不是真的厭惡和陌生的女孩子講話,他或許只是害怕會再次被捲入那些事裡。
可意識到這些,她又有些懊惱了。在今天以前,她想過很多次賀書辰高一到底經歷了什麼,也好奇了很久為什麼他對班裡不怎麼熟的女生態度那麼惡劣,可她卻從沒想過這些真相會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她眼前。
這是她偷聽的呀。
太冒犯,也太窒息了……
似乎這當事人自己都還沒說什麼,她一個旁觀的反倒先想不明白了。
這邊金校和賀書辰的對話還在繼續——金校聽完他的話以後沉默了半晌,最後只是深深地看了賀書辰一眼,然後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學生的態度太鎮定了,莫名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具體說不上來是什麼,只好隨口寬慰了賀書辰兩句。
可就在金校打算讓賀書辰先回教室時,他卻叫住了自己:“金校,我還有些別的事要說。”
金校愣了一下,以為這事兒還有什麼別的隱情,隨即正色道:“你說。”
賀書辰不動聲色地眯了一下眼睛:“最近班裡有些同學誤會了我和班裡另外一個女同學的關系——您知道的,我經歷過高一那件事之後就不怎麼和女生接觸了。”
他頓了頓:“班裡同學可能只是覺得好玩就隨便說了,但是我對這種事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可以麻煩您幫忙處理一下嗎?”
他這話說的很隱晦,除了他自己,別人的名字一個也沒提。可其實也不委婉——金校聽著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還是說不出為什麼。
畢竟單單從字面上來說,確實沒什麼問題——而且三班這幫人,都快高考了還一天到晚搞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實在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