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瞪著吳錦嫿,卻被“啪”的一下拍在桌案上的聲音嚇得趕緊甩開了吳錦嫿的手,喃喃地看向陸懋,“不是,二哥,這小姑娘忒大膽來些,若是在外頭發生了什麼危險可怎麼好……”
陸如眼淚瞬間決堤,“我前半輩子一直都在渴望閑適安穩,期望著有人可以免我煩憂,被人呵護疼愛,到後來卻發現,沒有人可以護著我,即便那人是我的親身父親!”
“父親,當初我被人誣陷清白時,您在哪裡?被強迫要嫁去永安侯府時,你可有來問過我一聲,我想不想嫁,如今你倒是冠冕堂皇著說這一通話,彷彿是為我擔憂的樣子,何苦來哉呢!”
今日,她不過是明白了,人吶!從來沒有什麼依枝而棲,你憑什麼要去依他!他又有什麼可以來給你靠著!我們都只該依靠我自己,那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可以似世間所有男兒一般,任他大江大河而去,踏遍他綠水青山,去見識見識這從未認識過的世界!
有時候她不是不知足,而是害怕,她害怕就這樣沒有意義的過完了這一生,卻好似從未活過一樣!
我們總是恐懼自己得到的是否永遠都在,懷疑別人的東西總是比自己的好,最難受的是千辛萬苦得到了,才發現得到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可我現在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父親,二伯父,我從小沒強求過什麼,也不敢強求什麼,只這個我丟不下,在這個國公府裡,我為了活得好一些而扮成乖巧的模樣,已經太久了,可有這麼一個人,”陸如直勾勾地看著吳錦嫿。
“她不在意這世間陳舊而腐朽的規矩,不在乎這滿是醃臢的權勢紛爭,她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她只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她就像是神為我留的,心底的一盞燈,這盞燈太溫暖了,她讓我知道了活著的意義!”
陸傑扯著嗓子想反駁,可是卻為什麼話卻說不出聲呢,只能喃了一句:“胡鬧!”
三夫人郭氏看向陸如,她想說話,可是聲音呢?為何喉嚨似刀割過一般疼痛酸澀,只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很羨慕她,羨慕她自己的這個從未被她看在眼裡的庶女。
陸懋也站起身來,贊賞道,“很好,人生在世有所求,並為之努力,而身為女子要堅持,本就是更為艱難之事,你已不負我英國公府的威名,陸如很不錯,比你父親強些!”
他走到陸如的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生的可能性,有時在千山萬水之外,有時在咫尺之間,去吧,去尋找你人生的可能性,去爭取你想要的人生吧,國公府和我們都將永遠會是你的後盾。”
陸如緩緩低垂下腦袋,眼淚輕輕滴落,墜在地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痕,她輕聲而沙啞,說:“謝謝您,謝謝伯父!”
“……”陸懋徑直地望向陸傑,“至於你,我倒是很希望你也能有你女兒這般的勇敢和志氣!”
吳錦嫿輕輕地擁住她的肩膀,“陸如,記得回家後,跟我好好說說那一路上的風景吧!”
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是給予別的女子溫暖的一盞燈,曾經她以為,她應該是那個花一生的時間去遊歷世間的女子,卻沒想到,自己會是做了那讓世間女子去覺察自我的一條橋,讓她們路過她,找到自己,這才是她最大的榮幸,更讓她欣喜之事。
陸如輕輕一笑,“……好!”
直到很多很多年後,當有一個女子游歷遍了這大順朝的大江南北後,當她寫下一部震驚天下,流芳百世的奇書《普女列傳》時,她也明白了,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做那薪火相傳的一盞燈。
陸如走遍山川,訪遍每一位普通的女性,那每一位繡娘、醫女、商女、採茶女、瓦匠女等等,不管是因為她們是為自己生存也好、為家人過的更好也好,為她們做的一些普通而不平凡的事著書立傳,寫下了這一本書《普女列傳》。
它或許只是一個一個再平平無奇的故事和經歷,但有一個女性,她想要為全天下的女性發聲,我們女性不需要服從誰的規則,我們也可以在壓制閉塞的世間,盡可能地活出自我。
無論在什麼境地都能明白,即便我們普通,但看見自己的那一刻,我們都普通卻可以不平凡。
我們應該收獲幸福,不管有沒有婚姻,因為最終幸福的原因是自己自強自愛,而不在於婚姻上,遇見一位好的夫婿,也可以盡全力去抓住屬於自己應得的幸福!
我們都該認清自己的價值和人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