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真是就像改天換日般,變了一個人,端是一副謙和有禮!
童子臉上無奈地扯出微笑,“不敢,先生這邊請。”
他拱手讓人,“勞你帶路。”
童子很習慣他這個樣子,“哪裡哪裡,先生請。”
很習慣,這……古怪性子。
待幕僚徐微從喜雨山房過來,到東正院書房時,陸懋已然坐於書桌,檢視著書案上內閣各項事務的摺子。
一股濃濃的酒味也隨徐微而入,只見他腳步穩健的走了進來,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剛剛喝了一大甕酒的人。
陸懋看了一眼徐微,示意他坐下,命旁邊書案旁立著的一個正在磨墨的小廝退下。
小廝忙放下墨錠,答了一句“是”,隨即便退了出去。
陸懋抬起頭看徐微,“你又喝酒了?”
徐微什麼都沒有說,笑的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坐到陸懋階下前第一張圈椅上。
陸懋皺眉,“且少喝些吧,死得慢一點,畢竟你的賣身錢忒貴,我尚未掙回本呢!”
徐微哈地一聲笑了起來,身似無骨般依在圈椅上,念詩道,“我拿身軀斜臥躺,寄借鬥酒予己渡;一鬥還來陪不夠,便拿才情換酒錢;一盞一壺一壇飲,酒盡歡餘踉蹌癲。”
他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總比你好,枉費心機,如今你已是被罷免都督府左都督等官職,可謂是兩手空空,所以說,陸國公爺,什麼情啊、愛啊、功名利祿啊,皆不若手中的酒,至少醉人,你倒不如與我醉臥花間更自在,何必還要這般勞碌?”
陸懋懶得理會他,“你們這些讀書人,借酒消愁的酒鬼,卻慣來愛吟詩頌花惱魚鳥、什麼清風朗明月的胡謅,煩是不煩!”
徐微皺眉,惱道,“讀書人招你惹你了?”
陸懋朝他揚了揚手中一封密報以及商駱寫的奏摺,還真點了點頭,“嗯!”
徐微無語地瞪了他一眼。
陸懋好笑地搖了搖頭,“罷了,少賣弄你的才情,我的錢可不是用來買你的這些詩啊詞的,”他展開手邊的密報,“拿去看看再說。”
徐微接過,看了看,道:“明明一切都是那位皇上給你下的命令,如今倒是要你來背負這罵名?難不成,當年的皇太孫殿下不是他找了死囚替換下來的,不是他命你把他藏於妙因寺中,現如今到好,他竟任由內閣誣告你意圖謀反,罷免了你的管職,停下軍務,回家反省?”
“此事確是我之過,我因私廢公出了紕漏,致使皇上的全盤計謀因此崩壞,我確實該罰。”
徐微一臉玩味地看向陸懋,“說道這個嘛,我倒是真從來沒有想過,能有一天看見咱們這位自來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的國公爺,竟也會因一女子全然違揹你自己的原則,難得!難得!”
是啊,在這風波詭譎的朝堂權力的角逐中,早已習慣了爾虞我詐,他本不該招惹她,可一見她陷入危機,他便就無法坐視不理。
“好了,且先說說這份奏摺吧,”陸懋難得地露出了幾分赧然。
徐微笑了笑,倒也並未揭穿他,“按照密報和奏摺上來看,皇上如今不只是失了你這個左膀,又再失了王直這個右臂,左右都被鉗制,只能忌憚於內閣勢大裁撤西廠,不過……”
危機才是最大的時機,不要著急,示弱才能讓獵物放鬆警惕,狩獵嘛,就要像豹子一樣,要不動聲息,慢慢靠近,看準機會,然後一擊即中。
敬妃與內閣首輔商駱扶持二皇子當了太子,那麼幕後主敬妃便也就露出了端倪,“在我看來,國公爺,這種種舉動,我倒覺得是好事,敬妃娘娘到底還是太過著急了些,皇上本就有意立二皇子,可如今被內閣一逼迫,在我看來,這個皇位倒是才懸了,這對國公府才真正是好事兒。”
“看來,你也是這般覺得?”
徐微哼笑了一聲,“咱們這位皇上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內閣步步緊逼,只怕是要適得其反,激起皇上的獠牙啊!更何況內閣不是還有您安插的人嗎?想來是時候發揮些作用了。”
陸懋點了點頭。
“只是,國公爺,恐怕這裡頭也少不了國公府的大爺的手筆吧?您還是得小心了,我從前就跟你說過,您家這位可不是一般人啊,可是隱忍再暗處的毒蛇,您還是要盡早收拾了才是。”
陸懋頓了頓,放下了手中的摺子,道,“嗯,我知道,且先讓他們得意蹦躂些時日吧。”
徐微點了點頭,又頓了頓,“皇太孫殿下現在呢?如何了?”
“你無需焦急,兄長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