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愛恨怨無常
進了裡屋,她牽著吳錦嫿坐到榻上,不叫她行跪拜禮請安,“一家子人只親親熱熱的,不講那些禮數,沒得作賤壞了人。”
三太太也笑著說道,“姑娘就當在自家,怎麼自在怎麼來。”
大太太也隨聲附和著,“我們家不講這些的。”
老太太點點頭,“對,錦嫿來了這京城這麼幾天了,可還習慣?你那姑祖母待你如何?”
又問道:“我聽聞你是那太夫人吳氏強迫你進京城來的?她可是對你起了什麼心思?”
吳錦嫿卻否認道,“回外祖母的話,是我自己決定要進京的,至於太夫人有什麼心思,我不在意。”
老太太聽完,凝眉問道:“錦嫿這是何意?”接著,她又嘆了一口氣,“錦嫿或者還在怨恨外祖母這些年從未給你和你母親去過一封信,問候過一聲,對吧?”
吳錦嫿沒有說話,平靜地等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這位外祖母並不知道,她其實並不在意這些,沒有愛是不會怨和恨的,所以怨的、恨的人是她的母親。
老太太有些哀傷地看著她,“我不能……唉,這些話還是不要跟你們這些孩子說了。”
吳錦嫿皺眉,她此時倒是有些生氣了,“外祖母,為什麼很多的事情我不能知道?我不知道我又該如何行事?”
她恭敬端坐,“我此次進京,便就是要知道所有的事情,外祖母,我已促使我父親與母親和離,我亦打算把母親的棺槨送回林家的祖墳。”
這一句話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在這林府的內宅裡炸裂開來。
不管是林老太太還是大太太,仰或是三太太都愣在了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許久,大太太才磕磕巴巴地朝吳錦嫿問了一句,“姑娘……這是何意?自來出嫁了的姑娘確有和離之事,可也從來沒有由你一個未嫁女兒來提的道理!”
“更何況你母親已去世,你如今要你父母親和離又有什麼意義呢?你簡直是異想天開!”
吳錦嫿抬眼看向林老太太,“外祖母也是跟大舅母一樣的想法嗎?”
林老太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大兒媳婦和三兒媳婦先退下吧,讓錦嫿的兄弟姊妹們也稍後再過來我房裡,讓我跟錦嫿說些體己話。”
大太太和三太太皆行了禮便告退離去,出了老太太的房裡。
林老太太牽著這小姑娘的手,“你跟你母親的性格倒是天差地別。”
“可是外祖母,我母親每每看著我就覺得很滿意。”
林老太太那晦暗的眼眸中,一瞬之間便充斥了極度的痛苦和壓抑的悲傷,“晚意……我知道她過得艱難,我也知道你父親對她不好!可我沒有辦法,錦嫿啊,你可明白,很多事情並非表面看到的那樣。”
吳錦嫿忽然之間産生了那麼一絲絲的不耐煩,“外祖母,我母親過得不好,很不好,可她並不是軟弱無能的人,她只是從來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她委曲求全,為的是林家,我知道,但我不想她再委曲求全,我不想她死後還要跟那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人死同xue。”
“我不知道您是因為什麼原因,對自己女兒的痛苦視而不見的,又是什麼原因,您如今不同意我的這個做法,所以,請您告訴我,是什麼天大的理由,讓一個人失去了她本應擁有的選擇權!”
老太太悲哀地一笑,“錦嫿,如果我告訴你,是皇權!你還敢去挑戰皇權嗎?你要我用這一府一百三十八口人命去冒險嗎?”
“所以,你選擇犧牲我的母親,你的女兒是嗎?”
“那已然是最優解,你母親如果不是那般清高的性子,她如何會過不好她的日子,我為她尋得是那一年的兩榜進士,背靠著英國公府的青年才俊,不愁吃穿用度,她還要如何?”
太夫人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裡,“但凡她能放下過去,憑她的才情,如何籠絡不住她的丈夫,如今也不至於讓她可憐的父母親為她如此傷心難過!”
吳錦嫿一瞬間就被老太太激怒了,所以呢,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所以她不該有自己的意識?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她就得乖乖地聽話,無論是面對丈夫的背叛或是譏笑、甚至是背刺,她都得忍著?她的需求就一點也不重要了是嗎?
她就該感恩戴德?還要為了父母親不傷心,把心生生痛死了,也得破破爛爛地好好活著是嗎?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母親每日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吳錦嫿笑著哭了,眼淚一滴一滴地落,“我父親知道我母親曾有過一個談婚論嫁的心愛之人,可他假裝——”
她很想很想就這樣和這位外祖母就這樣吵起來,把母親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腦的全部宣洩出來。
可是,憤怒和宣洩沒有任何作用,不過是一種無能狂怒,所以吳錦嫿沒有說出這些話。
沒關系,有些人無法理解你是正常的,無需辯解和爭論,不要再糾結在別人的看法裡,最重要的是你想要做什麼,你的目標!
“外祖母,您說的對,可如今我母親已經死了,難道還不能回家嗎?”
林老太太唰地一下眼淚如雨般落下,“閨女啊,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可是,不能,我不能讓你母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