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踩著水坑,手裡還點著一根燭火,緩緩踱步至她身旁,一手扶著她的肩。悵然道:“只有我一個活人——”
一聽此言,白予汐拽住他的衣領,語調生硬:“穆洛川,你所言何意?”
她叫了他的表字,可她又是怎麼知曉的?
她好似看見一塊巨石後有道人影,急忙跑過去似乎忘卻了疼痛。
可讓她未想到的是,那處躺著數十具被老鼠啃食過的那些失蹤良民的屍體,那些屍體殘缺不全,面目全非。此景卻未有把她嚇住,她倒退幾步,生怕驚到這些老鼠。
她被困在疑惑之中:為何會!?這些平民究竟遭受了何苦才至於此?那些惡人心裡在想甚?
穆逸補充道:“姑娘以為僅有這些?若想知曉更多便隨我來。姑娘行動有所不便,我揹你可好?”
她薄唇微抿,搖頭婉拒,不曾注意到他的眸底閃過一絲黯淡。她忽而止步,伸手攔住身側之人。
“我過去看看,你無須跟來。借你燭火一用。你先去一旁轉轉,有新發現記得告知我。”
“此處危機四伏,姑娘還是小心為妙。”穆逸的語氣裡帶有告誡。
白予汐顫抖地拉開布滿塵土的簾子,映在眼前的竟是故人懸梁自盡的情景。她拖來一把積灰陳舊的木桌,踩在木桌上用燭火燒斷韁繩。
她悵然若失對著一具屍體自顧自的說著:“阿棠……就算你容顏被毀我亦認得你。好久不見……想必是走投無路才想了結自己的吧?”
她用力扯下簾子蓋在“阿棠”身上,蹲下身子,用燭火將其點燃。她默默佇立著,看著燃燒的烈焰,火光映照在她臉上,她抬起頭,胸腔微微起伏,半晌才輕嘆一聲:“對不住了……”
可她一直以來都不曾知曉,那一聲聲所謂的“阿棠”,是一位陌路人,並不是白予汐昔日的貼身丫鬟。是她認錯了人,不是別人忘卻了她。
穆逸用雙手。扶住她的肩,安慰道:“該放下了,此人是你的故友嗎?”
她不答反問:“你的宅院為何會變得如此殘陋不堪是因何人所為?而你無緣無故為何會惹到那些惡人?”
“邊走邊說。”他若有所思,與她對談:“我不記得了……只知此處每日都有人喪命。其實我並不知曉宅院還藏著密道;亦不知曉是何人把我帶到此處,我已被困在這足足有三日。”
“想必甚是難熬過去吧?”
他扶額苦笑:“一介書生,這些苦我還是吃得消的。姑娘真是無所畏懼,連這都不怕。”
白予汐望向他,笑著搖了搖頭,悽聲道:“是人非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物。我怕重要之人離去,怕人人口中所謂善意的謊言。洛川,你找到出口了嗎?”
“此處的路都被封死了,我找到了鈎爪只能從上面出去。上去之後,我想知曉姑娘的真名。”
白予汐攤手,道:“你還真是會跟人提條件,先上去再說。不過,這看著不太結實。你對這密道較熟悉,可否去幫我找兩根粗一點的藤蔓。要當心,此處隨時都會塌陷。”
“好。”
頃刻間,地面開始劇烈晃動甚至出現裂縫。白予汐站在原地,不敢動彈。而此時,穆逸拿著藤蔓站在她對面,近在咫尺,卻如有一步之遙。
“你先別動!哎,你腳怎麼流血了?”
“被蛇咬傷的。保命要緊,接住!”
白予汐接過藤蔓,迅速將其綁在鈎爪上。朝上一扔,鈎爪順利勾住上面的一塊石頭,而地底下漸漸陷下去。
“抓住我的手!當心!”她死死抓住藤蔓,心裡百感交集。
穆逸咬牙向她奔去,縱身一躍,卻只碰到她的指尖,而後墜入萬丈深淵,生死未蔔。那一刻,白予汐彷彿失了魂。
“穆逸!”
待她爬上去後,已是深夜。她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片刻後,她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喘著粗氣,冷汗順著額角直流,滴到地上。她往地底下看去,早已是一團廢墟,漆黑一片。她眼睫低垂,久久不語。忽而有個人跑來,跪伏於地,緊緊抱住她。
白雨序兩眼泛紅,苦澀開口:“……為兄下次不敢再放手了。”
“差一點就抓住了……就差一點!不過,兄長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話音剛落,白予汐便趴在他肩頭上睡著了,手還緊緊的抓著他鬆散的頭發。
“馬車在外頭,我們一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