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額頭輕輕一吻,“你有我就夠了。”
“明年若是鋪子穩下來,”她聲音軟軟地帶著倦意了,“我想給自己做一身新衣裳。”
季少鈞沒出聲,只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頭頂,示意她繼續講。
她也不看他,眼睛望著黑暗中屋樑上那一點木頭的結,緩緩道:
“剛來香港的時候……想著能活命就行。
“後來是想著,若是能有間屋子,能鎖門睡一覺,不挨餓,就好。
“再後來,就想……要是有間鋪子,有點自個兒掙來的錢,才好。”
她頓了頓,低低笑了一聲:“人心不滿百啊。”
“到現在……就想過得好些。想要件趁心的衣裳。”
季少鈞這才開口,“想穿什麼顏色?”
她想了想:“鵝黃的,不太素,也不太鬧。”
“料子呢?”
“真絲的,襯裡要細細軟軟的,領子開一指半,袖口收一寸,後腰得略略收……得有點好看的日子,才穿得出去。”
“知道了。”
他湊過來親她。
吻落在額上,再落在她鼻樑,最後落在唇邊,輕輕地,很慢,應下了一件事,印下了一個章。
“明年春天,”他說,“咱們做新衣裳。對面的黃裁縫手藝好,就找她。我給你熨得平平整整的。”
“那你穿什麼?”她問。
“我穿舊的,男人不稀罕這些。”
“那不成,我得管著你,也做一身。我這賬房先生,不許寒酸。”季綾說著說著,聲音越發小了,眼睛也閉上了。
“知道了,”他親了親她的臉,摟著她卻睡不著,也不敢動。
直到胳膊都麻了,仍舊看著她。
為什麼總是看不夠呢?連她呼吸的幅度都覺得有趣。
次日一早,山間薄霧才散,巷口剛傳來第一聲賣餛飩的吆喝,小院裡柴房卻已響起來。
寶姝揉著眼出來掃院子,一眼看見季少鈞穿著粗布褂,袖子挽得老高,正在劈柴。
一斧劈下去,木茬飛開。
他嘴角還含著笑,眉眼清亮得很。
寶姝:“……”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屋裡看。
“掌櫃呢?還沒起?”
季少鈞不緊不慢地放下斧子,撿起一塊細枝塞進灶膛,淡淡地說:“昨兒晚上吹了點風。”
寶姝回屋時,低聲嘀咕:“吹風?”
嘉禾聽見了,笑了一聲,湊在她耳朵旁邊說了一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