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手背,手心發熱,“我說不放心你,其實是我想你一直待在我安排的地方。我覺得這樣你不會出事,不會離開,不會累。可我沒想過那不是你要的。”
她沒說話,只輕輕咬了下唇,抿著沒出聲。
他慢慢道:“你說得對,我把你當成小孩子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疼你、護著你、幫你選、替你扛,那你就會一直在我身邊。”
季綾聽到這句,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他看著她,柔聲道:“你不是非要靠哭來爭取,只是我剛才沒往那方面想過,腦子別住了,所以你那個時候說理已經不管用了,除了哭沒有別的辦法。對不起。”
季綾輕輕吸了口氣,把那團餐巾紙放回桌面。
她笑了笑,故作玩笑的語氣緩和氣氛,“知道就好啦,說得這麼嚴肅幹什麼?”
他也笑,點頭,“好。”
她低頭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湯,眉頭皺了起來。
“冷了。”
“那我去幫你熱一碗。”他站起身。
她說:“不用了,我來。”
第二天一早,東京的天又陰了一層。
季綾難得的喜悅,起得很早,洗漱、換衣、梳發,一樣不落。她穿了件素白襯衫,外罩深藍粗呢外套,領口扣得整整齊齊,袖口也熨平了。
“我今天自己去。”她在出門前說。
周柏梧應了一聲,“路上小心。”
她點頭,沒多說,只背上書袋出了門。
學校在早稻田一帶,一條街兩邊都是文具鋪、舊書攤和咖啡屋。她找了一上午,和教務處交流時連比劃帶寫漢字,最終還是遞出了表格,清楚地說出了“私は経済を學びたい……です”。
對面那位助教稍稍愣了一下,確認道:“経済?”
“はい。”她點頭。
……
中午她拎著熱的牛奶麵包回來,一進門就脫了外套掛好,氣色比前幾天都亮。
周柏梧正看書,抬頭一眼就看見她臉上的神色,“綾兒,報上了?你比前幾天開心了許多。”
季綾笑眯眯地點頭,走到茶幾前坐下,“報了。”
他遞給她一杯水,“感覺怎麼樣?”
她喝了一口,神采奕奕道:“助教又給我講了一下課程大綱,比手冊上的更詳細。我以為只是學理論,原來市場怎麼定價,成本怎麼折損,合同哪一條怎麼寫都有教。而且下次不論是面對那個日本女學生,還是別人,我都能說清楚:我懂我在做什麼。”
她說完,低頭專心致志地對付那袋麵包的包裝袋,嘴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周柏梧專注地看著她,“太好了,我為你高興。你現在比前些天精神好多了!”
她吃了一口,嚥下,才抬頭笑嘻嘻地看他,“別高興得太早,我可能沒法每天中午都跟你一起吃飯了。”
他說:“沒關系。”
她頓了頓,笑道:“我不是不想,是——我開始有自己的時間表了。”
“我知道。”他看著她,笑了一下,“特別好。”
下午就有一節課,季綾上完回來,正好和他一起買了菜,煮晚飯。
她心情好,手藝也比往常利索些,煎豆腐沒碎,湯也沒鹹。
兩人坐在小方桌前,她吃得比平時多了。
“今天上的是什麼課?”他問。
季綾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在漢字上標註的假名,“けいざい……がく……がいろん經濟學概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