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花了一下午時間打掃。
周柏梧把窗戶拆下來擦洗,又把榻榻米用幹布一寸寸擦幹;季綾站在椅子上抹燈罩,手指被玻璃劃了一道,往嘴裡含了含,又繼續手上的擦拭。
“還有點黴味。”她說。
“明天買碳包,順便看有沒有薰香。”周柏梧答。
兩人一邊打掃,一邊往櫃子裡放衣服。櫃子有一大半空著,她特意留了一排掛他的白襯衫。
周柏梧鋪床時很講究,拉開鋪蓋,震兩下,疊成方角,再放一隻摺好的毛巾。
東京比漢昌濕冷,他們裝好簡易電爐,點上一盞熱水壺。火苗跳得慢,暖融融的,叫人看了心裡很踏實。
廚房只是一口爐、一張案板,一口小水缸。
他取出順路買的小包鹽、醬油、一小袋米,兩人輪著收拾。
晚飯沒做,去巷口吃了碗熱湯面。季綾多看了那家鋪子兩眼,說改天去問能不能買些小菜回來醃。
飯後回到屋裡,她洗完澡,頭發未幹,穿著睡裙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旅日學生的生活手冊,一頁一頁翻著看。
周柏梧把茶杯放在她旁邊,“這是煎茶,剛泡的。”
她接過,笑了笑,“倒真有點過日子的模樣了!可我總覺得像是小孩扮家家酒。”
周柏梧也笑道,“扮著扮著就成真了。”
夜晚冷下來。窗沒關嚴,風一陣一陣地灌進來。
燈罩輕輕晃著,一道斜光打在牆上。
榻榻米上的被褥抖得不成樣。
季綾跪在床邊,整個人趴著,埋在臂彎裡,哭得快喘不過氣來。
是壓不住的、忍了太久之後猛地沖出來的那種嚎啕。
她頭發散亂,額角貼著冷涼的布面,整個人縮成一團,指尖死死抓著被子邊角。
她白天才剛擦完窗子,選完窗簾,試圖用一點一點佈置,讓自己相信這是個可以開始新生活的地方。
她真的穩了一整天。
周柏梧站在門口,沒立刻上前。
他靠著門框,看著她哭。
心裡有一點發疼,也有一點……無法言說的東西——她在他面前不藏了。
她在他懷裡動過、吻過,演過、笑過,可像這樣哭,只有他一個人見過。
她連在姨娘跟前都沒這樣哭過。
只有他。
她從最剋制的沉默,到最沒分寸的崩潰,全落在他眼裡。
這是一種痛苦的親密。
周柏梧走過去,蹲在她身邊,輕輕撫著她的背。
季綾沒躲。
他手掌一下一下落在她肩胛骨上,“沒事,你哭吧。我知道你白天撐得太久了。”
她哭得喉嚨發啞,抽了幾口氣,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枕頭邊溢位來:“我想活成……體面的樣子,我好討厭現在的我。”
周柏梧抱著她,手掌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