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矩睜著一雙色眯眯的眼,“不過……他那個孫女兒也真漂亮呢,賣便宜了,可惜可惜。”
這幾日相處,伍應欽早已習慣趙世矩這副樣子,自己雖對男女之事興致不高,不過男人嘛,風流些也沒什麼。
他連連問道,“北京?”
趙世矩在一堆雞零狗碎的東西了翻出一份《新風》。
翻到目錄,專門開闢了一個專欄,收錄了五篇將新阜縣之事的文章。
其中有兩篇筆名“棲遲”,文采華茂又言之有物。
伍應欽草草看了看,甚至都要被文章影響到,恨起老帥與宋廉來。
所以老帥此次去北京,因為新阜縣之事鬧得大了,被北京政府叫去敲打?
伍應欽無不擔憂地說,“今日我出門前,碰見一個新阜縣的小丫頭纏著我,死活要賣給我,看來新阜縣的情形越發嚴重了。是不是老帥已經知道這事兒鬧大了,想要我買下新阜縣的杉木,一舉兩得?”
趙世矩立刻眯縫起一雙色迷迷的眼,“長得如何?你怎麼不留下來!”
秋蟬原本半垂著腦袋,忽而察覺到伍應欽的視線似有若無地往她臉上一掃,她立刻將頭垂得更低了。
伍應欽佯裝沒聽見趙世矩的話,繼續說,“只是我擔心,出了二十萬兩解決了新阜縣之事,他仍不願將季小姐嫁給我。”
趙世矩嘿嘿一笑,一雙肉腸似的肥手在秋蟬腰間來回摩挲,“那老頭吊著你,你也吊著他。你先出了二十萬,證明你不在乎這點小錢,再想個法子把那丫頭辦了。到時候你什麼都不說,那老頭比你還急。”
伍應欽的臉色一變,倏然皺起眉,“你說這樣的話,簡直是在侮辱我!”
趙世矩不以為意地晃著酒杯,笑嘻嘻地道,“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是個痴情人,鐵了心愛季小姐。古時候的西廂記,那張生在鶯鶯小姐服喪的時候爬到她床上,還傳為美談呢。這季小姐這輩子就是你的人了,早點晚點有什麼區別?”
伍應欽仍舊皺眉,將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站在一旁的秋蟬始終沉默不語,聽到這兒,心髒猛然收緊。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伍應欽,生怕他動搖,生怕他真的聽信了趙世矩的言論。
生怕,自己出於好意傳的話,把季小姐推到了火坑。
沉默蔓延,空氣彷彿凝滯。
趙世矩依舊笑著,語氣散漫,“你真當自己靠著英國人就高枕無憂了?外國人有錢歸有錢,可畢竟不瞭解咱們的情況。他們要做個什麼,都得找中國人當代理人呢。如今在國內吃得開的,都是些有兵的人。你難道不知道?”
伍應欽的眉頭緩緩松開,手指不自覺地在桌面上輕敲著。
思索片刻,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勉為其難地,“不到萬不得已……”
趙世矩“哈哈”大笑,“我知道,敬之兄君子如玉,哪能像我這種下三濫的人呢?”
趙世矩這人,雖然滿腦子酒肉肥腸,真做起事來,倒是十分迅捷。
他向門口一揮手,立刻有人進來,他迅速吩咐下去——
當夜,取銀錢,清場地,印招牌,出價一百五十文。
……
次日清晨,伍應欽去時,已有不少新阜縣的村民賣了錢,喜滋滋地數著銀元回去了。
他站在人群之外,看著那一張張滿是疲憊卻終於露出笑意的臉,心情卻沒有半點輕松。
這一步走出去,若還是不成——
他在心中默道:“那四小姐……伍某,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