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他假模假式地看了一眼腕錶,道:“周小姐,伍某送你回去吧。”
周青榆笑道:“伍先生竟是這點兒時間都不願給我了?我們學堂的女孩子們,常常說到‘滬上三公子’,我本想著今日跟伍先生見了面,明天見了她們,好去誇耀一番呢……”
“周小姐,我不過是顧慮你的名聲罷了。”
周青榆笑道:“伍先生是個好人,不會做什麼的。若是像方才那位李先生那樣……”
伍應欽忽然蹙起眉頭,“他如何?”
周青榆道:“也不過是老婆子小丫頭們在背後嚼舌頭罷了,沒什麼。”
“還請周小姐別吊人胃口。”
周青榆道:“左不過是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兒……可是三人成虎,誰知道真的假的?”
聞言,伍應欽越發不敢懈怠。他急匆匆將周青榆送到李中尉車上,自己叫了一輛人力車,直奔趙世矩的那座洋房。
洋房門前燈火通明,門“吱呀”一聲開啟,開門的卻是秋蟬。
她見是伍應欽,略怔了怔,道,“伍先生,請進。”
踏入客廳,一股混雜著雪茄煙、烈酒和香粉的氣味撲面而來,帶著脂粉場的浮華與油膩。
趙世矩正歪在沙發上,和一個小丫頭調笑。
見伍應欽來了,也不收斂,只是晃了晃酒杯,含笑道,“伍兄,進展如何?”
“趙兄,替我去尋一個能支大量現錢的銀行。”
“你要多少?”
“二十萬兩。”
他忽然想起季少鈞的話,這位太歲,不可不花錢去送,“——不,四十萬兩。”
趙世矩手裡的酒杯一頓,胖乎乎的手在小丫頭的腰間一拍,示意她退下,而後盯著伍應欽,笑意深了幾分:“四十萬?敬之,你可真是下了血本。”
伍應欽沉聲道:“這筆錢,不得不出。”
趙世矩眯起眼睛,審視著他,“你可想清楚了?這麼大的手筆,你可得確保回本。”
滬上徐家仗著鄭同的勢力,對伍家百般打壓。
他來漢昌,他們已經知道了。
若是被他們知道自己此行求親不成,回去之後,滬上越發沒有伍家的容身之地。
他不能空著手回去,只能放手一搏。
要麼生,要麼死。
伍應欽將今日之事對趙世矩簡略地說了,趙世矩聽罷,端著酒杯沉吟片刻,隨即笑道,“你可知道老帥對那做木材生意的是什麼態度?”
伍應欽搖了搖頭,語氣裡難掩幾分煩躁,“我這幾日根本見不到老帥的面兒,現在季小姐也不願見我了。不過,我見那姓李的對季小姐倒是比我更親密呢。”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幾分,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眼底竟是難得的驚慌。
趙世矩道,“我也認得做木材生意的,從前與廣州有生意往來。廣州不過是齊家與何家,哪裡又冒出來一個李家?”
伍應欽眼底閃過一絲陰翳,問道,“大約是小生意人?”
趙世矩搖搖頭,“不論是誰,老帥的態度最重要。依我看,你還是有可能的。這幾日他不見你,是因為去了北京,倒不是刻意疏遠。”
伍應欽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