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買也不是,不買也不是。我爺爺為這個事愁得茶飯不思。”季綾說著,又掩面低泣,“自小我陪在爺爺身邊,最知道他的想法。若是此時我再遠嫁上海,怎麼放心得下他?”
劉太太連聲叫著“好孩子”,摟住季綾,輕輕拍拍她的背。
季綾止住了哭,道,“瞧我,這些天盡想著這些事,說出來也叫嬸娘們心煩。……不過,到底還是要說出口,心裡才好受些。”
這幾位太太都是人精,這麼直晃晃地一點,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幾人虛情假意地將這位嬌小姐哄好了,又不遺餘力地贊嘆起桌上的菜來。
季綾與粟兒對視一笑。
不過是叫飯店送過來的飯,竟叫她們吃得如蟠桃宴一般陶醉。
秋蟬被趙世矩娶了之後,這種場面見得倒多。
然而她生性不愛多事,也不喜交際。
從前作陪笑營生,她尚且沉默寡言,再加上她今日月事來了,小腹一陣陣絞痛不已。
現在沒人理她,她樂得靜靜地吃菜。
太太小姐們虛情假意的寒暄,與她無關。
那幾人說著說著,劉太太就冷不丁地說了一句,“這鐲子水頭真足。”
秋蟬仍不言語,餐桌上忽然一片寂靜。
她抬起頭,看到眾人都將視線投了過來,才發覺劉太太說的是自己。
她才十八歲,先前在窯子裡的時候,就因為沒性子又木訥,受夠了欺負。
如今只當劉太太誇她,客套了幾句,又低下頭去。
幾位太太便順著劉太太的話,都誇贊起來。
有人鼓動她取下來,紛紛傳著看。
到了劉太太手上,她徑直套上了自己的腕子,嘖嘖贊嘆,“我倒是想要個這樣的,可沒緣分呢,有錢也買不著。”
黃太太平日跟著丈夫做買辦,見過不少人,聽出了劉太太的意思,有意巴結道:“這顏色,和您新做的這一身行頭倒般配。”
秋蟬這才悟出來,她這鐲子八成留不住了。
趙世矩才送她沒兩天,當時誇耀了一番多不容易才得了這鐲子。
若是平白無故給了人家,回去趙世矩必要打罵。
她滿眼祈求地看著素來對她關照有加的何太太,希望她為自己說句話。
何太太卻並不看秋蟬。
她笑得不知有多開心,“我說今日你腕子上怎麼缺點什麼,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劉太太嘆了口氣,取下來,“終究還是別人的呢,我沒這個緣分。諾,秋蟬,戴上吧。”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讓秋蟬主動上貢的意思呢。
秋蟬支支吾吾地,“太太若是不嫌棄,就請拿去吧。”
粟兒拉了拉季綾的裙擺。
季綾回頭看了她一眼,兩人將頭湊在一起,擠眉弄眼的不知說些什麼。
何太太眼尖,打趣道,“四小姐,有什麼話要這樣說?我們就聽不得?”
季綾一副被忽然叫到,吃了一驚的表情,回過頭來,“粟兒和我說這鐲子呢。”
何太太只道若是好話,自然不必揹著人。
她存了叫劉太太難堪的意思,故意追問道,“這鐲子我見著倒好,只不過四小姐見得多了,是好是孬一掃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