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背對夕陽,橙色的光芒照射在後背上,在他們身前留下細長的影子。
“那碗是真的假的?”錢斯明問一號。
一號說:“假的。”
“愣瓜蛋。”錢斯明惆悵地罵他,但語氣不那麼激烈了。
“我研究古董幾十年了,我能不知道真假?”他平靜地說:“但那碗只能是真的。”
一號機械地解釋:“科學才是事實,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錢斯明搖搖頭:“這不是科學,這是人命。”
“這碗是真的,陳紅花得了錢,黃鸝也許還有救。這碗是假的,那麼黃鸝就沒錢手術,只能去死了。你再想想,那碗是真的假的?”錢斯明說。
一號慢慢理解了錢斯明的演算法。
碗不是碗,碗是黃鸝的命。
他的科學不管用了。
對於碗的真假的問題,一號終於遲疑了,他無法再果決地說出來一個結果。
胖花玩累了,二號定位到一號的位置,已經走了過來。
二號抱著胖花走到了一號身邊,她和錢斯明問了好:“錢先生好。”
錢斯明看著二號和胖花,又看了看一號:“愣瓜還挺有福……”
現在一號二號都走在錢斯明身側了,前面的影子越來越多,錢斯明看著幾條影子,忽然有了點傾訴的慾望。
“我吧,孤家寡人一個,我老婆早就去世了,我孩子也去世了。”
“退休之後,我就守著這個小店。”
“剛開始,我就是喜歡研究古董。後來有人來找我賣家裡的古董,也是假的。”
“我當時氣盛,說是假的,那人就哭了起來,他走了之後,懷裡掉出來一張醫院的催費單。”
“過兩天,有件事上了新聞,一對父子燒炭自殺了,我一看照片,就是當時來找我那個。”
“我被雷劈了一樣,再也緩不過來了。”
二號輕輕開口:“這事不怪您。”
錢斯明搖搖頭:“安慰的話,你們能說,我卻不能信。”
“從那之後,再有來賣古董的,我都問問怎麼回事。”
“說實話,經過那幾年運動,又有一批又一批的倒爺,現在普通人家裡能有多少真古董啊。”
“但沒辦法啊,有些啊,只能是真的。”
他惆悵地仰起頭:“但我收古董的事傳出去了吧,慢慢有些人說我眼不準,就想來騙錢。”
“我只能兇巴巴的,惡狠狠的。真缺錢的,不在乎我這態度,我就希望能把貪錢的嚇跑了,少來幾個。”
“對不住啊。”錢斯明對一號說:“我看的出來,你是真懂,是行家。”
“我不行了,我不配看古董了。”
一號和二號將錢斯明送到了店裡,他們兩個才離開。
錢斯明已經道歉了,一號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二號扭頭看他,卻發現他並沒有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