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花有些懵:“啊……謝,謝謝。”
陳紅花又接著說下去:“我閨女叫黃鸝。”她想到了剛剛一號對她名字的稱贊,轉頭解釋:“黃鸝的名字是我找我們村小學老師起的,老師說是從古詩裡來的,很好聽。”
一號並沒有覺得這個名字比紅花好聽,但他點了點頭。
審美是一件比較自我的事情,一號並不強制要求別人聽從自己。
但科學不行。
錢斯明沒什麼耐心:“走吧,我去問問黃鸝。”
陳紅花走在前面,帶著他們向醫院走去。
江市的醫院很大,但也承載了超過負載能力的病人。畢竟江市是附近最大的城市,醫療水平最好。
甚至走廊裡,都有病床。陳紅花很明顯對這裡熟悉了,她帶著他們嫻熟地繞來繞去,走到了四樓。
“我閨女昨天才出重症病房,”陳紅花小聲說:“本來也要是要睡走廊的,但她……病情比較重,醫生給她安排到了屋子裡。”
陳紅花開啟了病房的門。
病房裡吵吵鬧鬧的,裡面一共四張床,小小的病房用布簾子隔開。
一張床上的病人在睡覺,有一張床的病人和愛人在哭,還有一床的病人有好幾個家人陪同,熱熱鬧鬧地說著話。
陳紅花走到了倒數第二張床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了笑容,然後才掀開了布簾。
“黃鸝,”陳紅花笑著說:“媽媽帶著錢先生來看你了。”
十幾歲的少女安靜地躺在床上,她臉色蠟黃,瘦得可憐,透明的管子從被子裡伸出來,連線到一些儀器上。
“錢先生。”黃鸝努力微笑著和錢斯明打招呼。
錢斯明向前兩步,他變了個樣子,不再是那副整個世界都欠他錢的兇惡模樣。
“多大啦?”錢斯明溫聲問她。
“十四了。”黃鸝笑著說。
陳紅花連連點頭:“黃鸝小學畢業了,她成績可好了,在班裡一直都是第一名。”她聲音小了:“不過小學畢業後,家裡不讓她讀了。”
“我和家裡吵了很久,終於同意她讀初中了,結果得病了……一直沒去成。”
陳紅花絮絮叨叨的:“等黃鸝病好了,說什麼我都讓她去讀書。她愛讀書,成績又好,我這個當媽的,不能對不起她。”
黃鸝看著她的母親,片刻後,黃鸝說:“媽,你出去一趟,我和錢先生說點事。”
陳紅花看了看黃鸝,她下意識抱了抱懷裡的碗:“那你和錢先生好好說。”
陳紅花出去了,但一號留在了病房內,黃鸝看了看一號,又看錢先生沒有反對的意思,她以為一號是錢先生的人,終於開了口。
“那碗能賣錢對不對?”她問錢斯明,還沒等錢斯明說話,黃鸝又說:“但我的病不一定能好了。”
十四歲的少女發出了一聲成年人的喟嘆:“錢先生,我聽村裡人說過,我這種病就算手術成功了,以後也不能正常生活,一輩子都是家裡人的負擔。”
“我爸人不壞,但挺沒用的,只聽我爺爺奶奶的。他過繼了我二叔家的男孩,以後就指望那個兒子了。以後照顧我,全是我媽的事,她太累了。”
錢斯明安靜地聽著。
黃鸝終於說出了她的請求:“那碗能賣錢的話,您能不能不要把全部的錢都給我媽?您偷偷留一點給我成嗎?”
“我媽給我治病肯定會花完全部的錢,我怕她沒錢吃飯。您給我留點錢,我藏在衣服裡,到時候我媽給我換壽衣的時候,她能找到那錢,還能吃飽飯,能坐車回到家。”
錢斯明沒有說話。
陳紅花從外面沖進來,她緊緊抱住了黃鸝:“什麼壽衣!小孩子說話不算數,快呸呸呸!”她嗚嚥著:“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閨女在的地方才是家。”
錢斯明和一號走出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今天的夕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