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女同志臉上倒是一閃而過的欣喜,爭先恐後給建議。
有說薔薇,有說爬山虎,葡萄藤,有說挖個池子養魚,還有說讓後勤送來名貴的樹。
就剩良馨沒有開口。
眾人的視線又隨著胡鳳蓮,看向良馨。
都等著良馨回答,良馨不說不行了,隨意道:“種辣椒。”
客廳驟然陷入安靜。
“辣椒?”胡鳳蓮問:“什麼辣椒?”
“青椒,朝天椒,小米辣,燈籠椒,子彈頭,二荊條,螺絲椒,野山椒.......”
“...........”
客廳的女同志們全都一言難盡看著細數辣椒種類的良馨。
二嫂僵冷的身體,都被一個接一個辣椒,說得火辣辣冒汗了,拽了拽良馨的衣角,“說什麼呢?”
胡鳳蓮看不出什麼心思的臉,多了些許好奇,“你種那麼多種辣椒幹嗎?”
“吃。”良馨道:“各種辣椒有各種吃法,辣椒小炒肉,剁椒魚頭,辣子雞,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香辣螺絲,油潑辣子.......”
“嘁!”
一陣嘲笑突然打斷了良馨的話,蝴蝶蘭女同志的眼底藏著一種優越感:“你當這裡成是你們生産隊自留地?貧下中農是紅五類,政治覺悟最高的人,剛還說你是老區來的,怎麼會是這個德行?真是丟人現眼!”
二嫂臉色一變,張嘴就要回擊,被良馨按住胳膊。
“丟人現眼?”良馨疑惑道:“主席同志說,不吃辣椒不革命,他老人家曾自己親自在院內種辣椒,還將親手種的紅辣椒當做回禮贈送給斯大林,早年打反圍剿,主席同志也以吃辣椒講述作戰方法,除了革命的角度,主席同志更是將吃辣椒上升到哲學的角度,政治的角度,怎麼到你這,成了丟人現眼了?”
蝴蝶蘭女同志臉色頓變。
旁邊的中年婦女臉色也頓時白了。
客廳與之前一樣陷入寂靜,卻是一種肅殺詭異的寂靜。
首長家屬琢磨少頃,臉上閃過一瞬恍然大悟,忙看向廚房:“小石,等一開春,就把院子裡的地翻了,全種上辣椒,記得一定要多種點革命性強的紅辣椒!”
“我也正愁家裡種點什麼,這下知道了,就種辣椒,我把陽臺的舊花盆陶罐裡全種上紅辣椒,明年開春,記得捎帶上我。”
“大院外面的國營菜站每年二月中旬就會有辣椒苗賣,鳳蓮,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多買點,把院前院後全種上!”
軍區大院正處於撥亂反正的敏感時期,在座家屬們都明白了辣椒的深層意義,一拍即合,爭搶著要種從前沒人想到過的辣椒。
良馨收到二嫂佩服的眼神,也察覺到在座的幾個年輕女同志眼裡的輕視逐漸淡去,依然不緊不慢地喝茶。
彷彿剛才一張口就把人嚇得怛然失色的人不是她。
首長家屬欣賞看了一眼良馨,後瞥了一眼蝴蝶蘭與旁邊白著臉的婦女,“政治覺悟不高的人,走不進來軍區大院,進得來的,政治覺悟其實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蝴蝶蘭女同志連忙點頭,“胡阿姨,今年全軍彙演,我和你們家月季的雙人舞獲得了舞蹈比賽的一等獎,一起受到總政治部領導的接見,回來後就成功提幹,提幹之後,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提了幹就懈怠,最近新練習的獨舞已經被軍區選中,正全力以赴準備明年的全軍彙演,爭取再次得獎。”
良馨看到蝴蝶蘭倒豆子似的自捧了一大堆話,後面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同志臉色臭了幾分,較勁似的立馬開口:
“我提幹後雖然沒有再跳舞,但我是被調到了話劇團,之前在《紅燈記》表演李鐵梅,因為反響很好,團部黨委不但透過了我的入黨申請,還打算讓我同時飾演《智取威虎山》的小常寶。”
胡鳳蓮笑著點了點頭,“我喜歡看《紅燈記》,看多少遍都不厭煩。”
“我們家這個不如你們家月季爭氣,之前雖被評為先進個人,三八紅旗手,但當了這麼多年兵,今年才剛當上通訊女兵二連政治指導員。”“月季哪如你家百合,今天說入黨了,明天說提幹了,說了兩三年了,上個月才剛提幹。”
“都比我們家詠梅強,當年非要去學醫,現在拖成老姑娘了,連個物件都找不到。”
“詠梅立過三等功,現在又是我們軍區機關門診部的醫生,你還要孩子怎麼出息?”
.......
二嫂剛才因為良馨的回擊,心裡升起了濃濃地自信,這會兒聽著唱歌的,跳舞的,拉琴的,學醫的,一個比一個漂亮就罷了,還一個比一個能幹上進,整個心頓時掉落到了谷底。
小姑子樣貌不比在座的差,甚至比她們還要出挑,但除了高中畢業學歷,也就在大隊部兼任廣播員,早晚對著擴音器讀一讀報紙上摘抄的新聞彙集和公社革委會傳下來的最新指示。
與在座的這些女同志完全不能相比。
正當二嫂沮喪蔫巴的時候,聽到首長家屬突然問:“良馨,你對自己的人生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