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柏青……夏柏青!”
簡芸追了他很遠,一直不停地呼喚著他,可夏柏青連一次回頭都沒有。
她喊著夏柏青名字的聲音越來越顫抖,終於在染上哭腔的一聲呼喚中,夏柏青停下了腳步。
簡芸急忙追到他身邊,她雙手拉住夏柏青的手腕好似生怕他再次離開。
“對不起,夏柏青,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對不起。”
面前的人終於願意回頭看她,夏柏青見到她的眼淚,心軟成一團。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緩和下來。
“你不用道歉。簡芸,你為什麼要道歉?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生氣?”
簡芸遲疑了幾秒。她只知道夏柏青生氣了,好像是因為她,可是為什麼他會生氣,簡芸其實並不明白。
夏柏青看到簡芸的表情就知道她什麼也不瞭解。
他心中的火再次重燃,夏柏青甩開簡芸的手,臉色鐵青,又要離開。
簡芸及時地重新牽住他,夏柏青個子高,手也很大,簡芸只能緊緊攥住他的手指。
“我不明白,”害怕他又生氣不理自己,簡芸糾結地開口:“我只是覺得,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經為我做了太多,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她越說越覺得困惑:“我們是好朋友沒錯,可是為了我打人,和老師較勁,為我背處分……這太不值得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還能為什麼?”夏柏青惱怒地打斷她。
“簡芸,你是笨蛋嗎?”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簡芸的耳邊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思維遲鈍到反應不過來夏柏青在說什麼。
夏柏青卻像是開了閘的河水,破罐破摔般一股腦地表白。
“簡芸,我幾乎喜歡你的全部,你的笑和淚,你閃耀的暗淡的每個瞬間,你喜歡自己的不喜歡自己的全部,我都喜歡,唯獨一個瞬間,我恨死你了。
你說沒關系的時候,我真的,特別討厭你。我討厭你無視自己的痛苦,14 歲的簡芸,15 歲的簡芸,16 歲的簡芸,17 歲的簡芸,我恨你忽視她們的淚水,我恨你不能像我愛你一樣愛自己,我恨你……恨你不夠信我。”
“打架?頂撞老師?被處分?簡芸,你以為我在意那些事嗎?”
簡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夏柏青的眼眶好像有點泛紅,面前的男孩轉過身狠狠抹了把臉,簡芸又聽他繼續道。
“簡芸,剛才在那個房間裡,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他的情緒好像被耗盡了,說這句話時夏柏青異常平靜,他這一回離開得如此決絕,簡芸想去追,腳下卻像生了根,她知道這一次即使是追上去了,夏柏青也不會再回頭。
簡芸躊躇很久,突然得知了這份心意,她有一點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夏柏青。懷著這樣的擔憂,簡芸一整晚不得好眠,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第二天見到夏柏青時,對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好像昨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他也完全氣消了的模樣。
他明明還是一如往常地和他們說笑玩鬧,可簡芸的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又說不上原因。
看著嬉皮笑臉的夏柏青,簡芸甚至生出了一點類似於生氣的情緒。
她覺得那樣的自己好陌生,簡芸感到茫然。
……
這天中午四人在一起吃飯時,江景儒突然拿出來一個資料夾。
關於他家的那件事有了結果,這件事是林昭昭發現的,又與簡芸有關,江景儒想,那也沒必要瞞著夏柏青。
和林昭昭猜的大差不差,江家父母用正常的價格購入有合格資質和證書的材料,卻不想這批材料來自一個巨大的洗錢工程,其中牟取的利益使得以陸祁昇父親在內的一批人賺得盆滿缽滿,卻使以簡芸母親和江景儒父母在內的另一撥人失去了一切乃至生命,甚至家破人亡。
林昭昭驚詫:“怎麼查得這麼快?我以為需要很久呢。”
江景儒的面色很複雜:“我爸媽查的時候發現,當初的幾位受害者中,有人相信我爸媽的清白,所以一直沒有放棄過查詢真相,後來知道了這些事也想過上訴,只是被人壓了下來,沒有結果。”
這是未經世事的少年們第一次窺見真實世界的一角,殘酷到他們不敢相信。
林昭昭在這一刻才真正讀懂曾經讀過的一首詩。
兒子,你清澈的眼波看穿文字和數字,看穿金剛變形的伎倆,但還看不清那些人間的實景,我想讓你繞過書本看看人間,又怕你真的看清。來自詩人陳年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