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簡芸也是內斂的,靦腆的,只是和現在不同,那時候是她自己選擇的性格。
而現在,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早晨的前兩節課間休息,簡芸都不願意待在班裡,各式各樣早餐的油香混雜在一起,本就身體不適的她更覺得惡心。
教學樓分東西兩個樓梯,東樓梯正對操場和超市,學生大多願意從那走,於是西樓梯的高層就成了簡芸獨處的好地方。
消防門半掩著,簡芸靠在門邊的臺階扶著牆緩緩坐下。
她緊緊用水瓶捂著肚子,分不清自己是例假痛還是胃疼,又或許兩者都有。
油鍋滾過一般煎熬。
簡芸本就生得白,此刻冷汗涔涔,整個人更像是被打濕的白紙般脆弱。
兜裡裝著的單詞書最終還是沒派上用場,簡芸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全部精力用來維持自己清醒都吃力,更別說背單詞。
懷裡的水瓶有些涼了,她緩了好一會兒,待稍稍好些打算去水房換杯熱水。
剛站起身,消防門被人猛地推開,簡芸跌落在地,手裡的玻璃瓶也摔了個粉碎。
她本能地想要尖叫,看清推開門的人時那聲尖叫偃旗息鼓地退回嗓子。
陸祁昇。
她認識他,甚至是熟悉,在每週一的演講中,在每月考試後的大榜上,在籃球場大家為他響起歡呼的每個瞬間,也在每一次擦肩。
一瞬間,連疼痛也被簡芸忘記。
陸祁昇有片刻錯愕,似乎是沒想到這裡有人,他繼而轉過身,手裡的一點火光被扔在地上,腳踩上去撚了撚。
錯愕的人變成簡芸,大家口中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居然也會抽煙。
陸祁昇的神態很快恢複正常,又戴上那副總是淺淺微笑的表情,他對簡芸微微頷首,轉身準備離開。
簡芸未反應過來,直到又一陣疼痛傳來,她慢慢蹲下身,蜷縮在臺階上。
太疼了,簡直想要昏倒。
“身體不舒服嗎?”
本該離開的人去而複返,男生聲音溫潤如玉,簡芸眼睫顫抖,第一反應是不敢抬頭。
她於是蒙著腦袋,低低應了聲“嗯”。
對面的人一時間沒作反應,簡芸終於按捺不住好奇,抬頭偷偷望了一眼陸祁昇。
他眼裡有一點兒說不清的情緒退卻得很快,簡芸匆匆一眼,沒看清楚。
她或許以為自己動作並不明顯,可陸祁昇自上而下俯視她,她的一點點活動在他眼裡都很清晰,陸祁昇又是笑。
“我看你一直捂著肚子,是不是胃疼?”他遞給簡芸一個油紙袋,輕輕剝開,食物的油香撲面,簡芸的胃抽搐一下,有些想吐。
“吃點東西吧,或許能好一點兒。”
簡芸抿抿唇還是接下,細若蚊蠅地道了聲謝謝。
陸祁昇又對她和煦地笑了笑,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世界彷彿天旋地轉,簡芸的靈魂像一瞬間抽離了身體,看那個狼狽的自己呆愣愣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陸祁昇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簡芸耳廓發燙。
“很好聽。”他贊了一句,而後便真的離開。
簡芸看著那個頎長的背影,她想,自己太狹隘了,陸祁昇和傳聞中一樣,真的是特別好特別好的人。
簡芸後來才知道,那份早餐是別的女孩送給陸祁昇的,她也為他排了很久的隊,差點上課遲到,可是陸祁昇微笑著收下後就嫌棄街邊的早餐不幹淨。
他本就是要當做垃圾扔掉,那時的簡芸對他而言,也不過充當了垃圾桶的作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