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他眼中，至少在那時候的他眼中，應該是美好的吧。
江景儒搖搖頭，沒有再回答了。
林昭昭不氣餒，又換了個問題。
“那你和她是同學咯？你也在一中上學嗎？”她明知故問。
江景儒點點頭，又搖搖頭。
“沒再上了。”
“為什麼？”林昭昭疑惑，“你和她不是一樣年紀嗎，現在應該是……高二？”
江景儒很平靜：“我輟學了，沒再上高中了。”
他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從袋子裡拿了個梨洗幹淨，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點點削皮。
可林昭昭不肯放過，她詫異，甚至惋惜。那年江景儒站在主席臺上信誓旦旦地說想成為物理學家的模樣至今仍在林昭昭的記憶裡閃光，她不願相信江景儒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夢想。
“為什麼？”她問得很急，一般人會覺得冒犯，可江景儒像是情緒被抽幹了似的，寂靜得像一潭死水。
“為什麼不上學了？”林昭昭又追問。
“沒錢，但我得養我和弟弟。”
林昭昭敏銳地抓住他話裡的問題所在。
“你的父母呢？不管你們嗎？”
江景儒削水果的動作一頓，鮮紅的血瞬間在雪白的梨身上彌散開來。
林昭昭終於後知後覺自己的冒犯，急匆匆地下了床，一邊道歉一邊拿了碘伏和創可貼給江景儒。
“傷口深嗎？需不需要讓護士姐姐給你包紮？”林昭昭想活躍一下剛才有些沉悶的氣氛，她俏皮地對江景儒眨眨眼，“這裡哪都不好，就是就診很方便。”
“沒關系。”江景儒禮貌地拒絕，“傷口不深。”
兩個人霎時間又陷入沉默。
江景儒包好了手指，主動打破了尷尬，他問林昭昭：“你生了什麼病？怎麼跟她住在一起？”
林昭昭擺擺手，故作無所謂的模樣：“名字可長啦，我自己有時都記不住呢，反正治不好咯。”
她盤腿坐在床上，陽光從她身後打過，本就因為生病變得灰黃的頭發顯得幾近透明，她又天生生得白，給人一種隨時會消失的感覺。
“醫生阿姨和護士姐姐說我很活潑，平時吵吵鬧鬧的，說不定能把她吵醒呢。”
江景儒終於露出進入病房以來的第一個笑，盡管很輕很淺，即刻不見，可林昭昭還是在那短暫幾秒看到了江景儒初中時的影子。
她於是覺得滿足。
“治不好了的話，會……”江景儒似乎找不到什麼詞表達，但林昭昭知道他要說什麼。
林昭昭點點頭：“會的，會死的。”
“但這不是還沒到那一天嘛，所以我會活得特別好。”
江景儒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還是鼓勵，好像都很難說出口。他歉疚地蹙了蹙眉頭，那些話百轉千回，最後只對林昭昭說不好意思。
江景儒只待了一小會兒就離開，出門前林昭昭喊住了他。
她想叫江景儒的名字，又發覺剛才的聊天裡，她還沒有問過他的姓名。
她不想告訴江景儒他們是初中同學的事。
那會更痛苦吧？
我們曾經見過彼此最風華正茂的樣子，如今重逢……
卻一個賽一個狼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