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車和人都沒事就好,”江景儒拍拍他的靠背,“過了這個紅燈,把車停在路邊我來開吧,你休息會。”
兩人換了位置,江景儒卻並未立刻啟動汽車,剛才的急剎過後,張旭並未注意到原本立在車前的相框翻倒,江景儒拿起一旁的絨布細細擦拭相框上的塵土,把它放回原位。
照片看上去有些年頭,似乎是大合照的截圖,所以畫質也並不多清晰。
張旭不敢確認:“這個……是老師您的畢業照嗎?”
江景儒點頭:“這一眨眼,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啊。”
張旭再仔細去看照片的全貌,一男一女格外顯眼些,倒不只是外貌的原因。
在這張大家表情和動作複制貼上般僵硬的照片裡,齊肩短發的女孩笑容格外燦爛,而男孩是唯一一個沒有看向鏡頭的人。
“老師,”張旭費勁地擠到前排,江景儒被迫靠在車門上,“這個是您吧?那這個就是師母吧!”
空間狹小,江景儒點頭點得格外費力。
“老師,您這人生簡直不要太令我羨慕了。”
江景儒聽到這話啞然失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反問:“哦?我哪裡值得你羨慕了。”
張旭咂舌:“長得帥,學歷好,工資高,人這麼聰明,性格也好,老婆是體貼漂亮,還是校園到婚紗,每天對自己噓寒問暖的。”
張旭向後一靠,整個人癱在後座:“這樣的人生有誰會不羨慕啊!”
江景儒沒贊同也不反對,只全神貫注於手中的方向盤。
上了高速,張旭終於沉沉入睡,醒來已經將近一小時後的事情,距離服務區不到十公裡,張旭提議在服務區休息一下,換他來開車,江景儒答應了。
年輕人餓得快,等江景儒從衛生間出來,便見張旭拿著桶泡麵蹲在車前。
張旭嘿嘿地笑,熱情招呼著江景儒:“老師您要不要來兩口?”
江景儒擺手拒絕,拿出車後備箱的礦泉水:“這個就夠了。”
身側的男人身形頎長,露出的一截手臂看上去卻很是精壯,斜陽橫掃,照著他手上的銀戒閃閃發亮,陽光穿過他的額發,隨他喝水的動作起伏忽隱忽現,映出他棕黑色眼瞳如寶石般幽邃透亮。
時逢初秋,天氣微涼,他在常穿的那件淺藍色襯衫外加了件編織馬夾,常年在書桌前本就比旁人多幾分書卷氣,這種穿搭更凸顯他性情中的溫和,抱著手臂靠在車邊的樣子引得好幾個年輕姑娘頻頻側目,與蹲在地上吸溜泡麵的張旭對比鮮明。
被偷看的當事人渾然不覺,專注地給 qq 置頂的人傳送早餐圖片。
所謂神仙眷侶,不過是有人甘願把心跳譜成另一人的生命節拍。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歲月從不敗美人。
四捨五入,用在老師身上,也算不上違和。
張旭想起老家的父親,普通的工作,普通的薪水,普通的外貌,每天和母親拌拌嘴,週末回家看望他的父母,給自己打電話時總是翻來覆去的一句“記得吃飯”,這似乎是絕大部分人中年時的模樣,與之相比,歲月對老師實在是稱得上一句格外寬待。
張旭來了勁:“老師,那您給我講講你和師母是怎麼在一起的故事吧。”
在一起?江景儒自己也有點晃神。
他和阿昭的故事,講起來已經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有些人的出現像春日的第一場雨,等他回過神發覺春天的到來,已經在綿綿細雨裡淋濕徹底。
江景儒的思緒被拉回道幾十年前的老槐樹下。十七八歲的時候,太陽總是晃得人目眩神暈,萬物都是模糊的虛景,在那場春日白雪裡,天地無猜間只有一個人是唯一清晰的畫面。
唯有她,只有她,被他稱為宿命的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