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驅邪避兇的寓意,現在的他不需要了,去到戰場上,他才是最大的一頭兇獸。
“前面那座是曹府吧?倒是乖覺,一點聲音都不敢出,不過,來都來了,去把曹家家主和他幾個兒子拖出來,今日午時綁著一同離京。”
他不在府中,曹夫人和她的兒女也是個麻煩,不過,解決的法子從來都很簡單。
出行在即,崔伯翀懶得再琢磨些彎彎繞繞,直接將曹家現任家主和未來家主綁上戰場,曹家的命根捏在他的手中,蠢蠢欲動的人自然歇了心思。
見此,便是狄恆也沒說什麼。
對待一個驚才絕豔又註定英年早逝的後輩,他施以了最大的包容,聞見崔伯翀身上沖鼻的血腥氣也沒皺眉。
“伯翀,接下來的事便交給我,你先回府洗一洗,最後再陪陪小桃。”狄恆上前拍了拍崔伯翀的肩膀,長嘆了一口氣,讓他保重身體。
午時,大軍便要出發。屆時,朝中的言語沸騰到天上去也不會有半分用處。
崔伯翀朝狄恆笑著頷首,“公亦保重。”
話罷,他便翻身上馬,騎著一匹神駿的黑馬回到他的桃子身邊。
幸好,她還在睡,安靜的模樣和他離開之前沒有絲毫變化。
崔伯翀定定看了她半晌,轉身去了淨室沐浴。
而不知是血腥氣的緣故,還是嘩啦啦的水聲太刺耳,躺在被褥中的女子驀然醒來,渾身戰慄。
一刻鐘後,崔伯翀披著一件墨藍色的長袍,從淨室走出。他的目光掃過房中,腳步微頓變了一個方向。
不甚明亮的光線中,一顆光著腳的桃子正舉著陶碗默默流淚,身軀瘦小又可憐。
“桃核發芽了。”她越哭越傷心,淚水滴落在陶碗中,剛好落在新生的嫩芽上。
薛含桃想不明白,為什麼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可是當她絕望到了極致,又告訴她,她的努力並非白費。
“發芽了便種下去。”崔伯翀含笑拭去她的淚水,接著取來一雙繡鞋,屈身,握住她的腳腕為她穿上。
薛含桃搖搖頭,種下去了又怎麼樣,對她許下承諾的人要離開她了。“今天什麼時候?”她語氣艱澀,又沒氣力。
“午時,我們還有一個上午,不要哭,我已經安排妥當。”崔伯翀摟著她的腰,和她說東院的所有護衛會留下保護她,京中有狄公,宮中的內侍他全部打過招呼,她無論去到何處都能安穩周全。
薛含桃眼神空洞,根本不在乎他說的安排,“一個上午,鐵革我還沒有買,武器,平安符……”
說著她如夢初醒,著急地想要沖出房間,去兵器鋪子,去慈恩寺,去藥鋪,她有五百兩銀子,足夠花用為他置辦需要的東西。
“方振已經都備好了,他和孫大夫會和我一起離京。”
“哦。”聞言,薛含桃停住腳步,垂下腦袋,“替我和方大哥還有孫大夫說一定注意安全。”
“我呢?桃子想和我說什麼?”崔伯翀點頭,轉而放緩了呼吸,柔聲問她。
鐵革,武器,平安符他都不需要,他只想在臨行前聽到她口中的愛意。
薛含桃緩緩抬頭看著他,擠出了一絲笑容,醜巴巴的比哭還要難看,“你還想要什麼呢?所有的都給你,可是你不要我了。”
是他拋棄了桃子。
崔伯翀的心髒驟然收縮,捧著她蒼白的臉,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我答應你,若我不能活著回來,便和離放你自由。”
他親手寫下了一封和離書,在自己的軀體和靈魂同時繫上了一條鎖鏈,然後把鎖鏈的另一頭交給他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