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忽然寂靜下來,羅承武感受著背後一道刺骨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語氣硬邦邦地開口,“小桃並無親兄弟,我與她的…關系不值一提。”
“羅郎君莫怪莫怪,我只是隨口說說。”婦人眼看自己說錯了話,訕訕一笑,抱著壇屠蘇酒同薛含桃告辭。
“慢走…也許我們還有一天會回來。”薛含桃注視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
雖然住在青石縣只有短暫的一個多月,但這是她離開家鄉後唯一想要紮根的地方。
平靜祥和的小縣城,可以給予桃子一個容身之地,供桃子生長。
只是桃子要為了他,她的神明,而再度回到那個危險的,與她格格不入的世界,努力勇敢地紮根。
“捨不得離開?”崔伯翀留意到她的情緒,眼神微動,直白地露出了不悅。
比起從前,他的喜怒哀樂變得異常鮮明,尤其在一顆老實的桃子面前。
“不是捨不得,只是覺得匆匆地來匆匆地去,”薛含桃安靜地搖頭,摸著胸口將所有藏在那裡的話都告訴他,“好似什麼也沒留下。”
她扁著嘴巴問崔世子,不傷心也不難過,但心中有些空空的。
“這是什麼啊?”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對他全盤托出。
崔伯翀的心頭劃過一分滿意,輕聲回答她,這叫做悵然。
“今日不宜出行,你想留下在這裡的痕跡那就盡快去做。”他修長的手掌覆在薛含桃的手背上,緩緩握緊,笑容意味深長,“比如你的稽夫子。”
“我,我真的和稽夫子沒什麼,他是個好人,看我虔誠,在那麼多人中將方相氏的面具贈給了我。”薛含桃垂頭喪氣地解釋,很多遍了,她明明是因為自己的虔誠才打動了扮演方相氏的稽夫子,可世子總是認為稽夫子覬覦她。
他還對稽夫子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平民百姓,沒有厲害的權勢和出身,根本敵不過那些高官和貴人。”
“出身不好,那就拼命地往上爬,龜縮逃避只會任人宰割,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崔伯翀聽到她嘟囔的話,捏住她的臉頰,輕飄飄地反問道,“現在的你,是平民百姓嗎?”
崔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貴妃的妹妹,皇子的姨母,哪一條拎出來,在這個小小的青石縣,都是一座跨越不去的高山。
薛含桃似懂非懂,一副傻乎乎的模樣,不明白世子上一刻還在談論稽夫子,此時又說到她的身上。
“既然你感念他贈你面具的恩情,寫一封名帖給他,以後他自會用得到。”崔伯翀漫不經心地開口,叮囑她在名帖上寫上自己國夫人的身份。
“可我不是世子夫人嗎?”薛含桃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提醒崔伯翀,“那個討厭的曹夫人才是定國公夫人。”
“按我說的做。”崔世子不為所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好,好。”薛含桃最聽話了,厚著臉皮為自己加上了國夫人的名頭,寫好後舉著名帖給他看。
“再加一句,爾乃未來天子的親姨母。”他揉捏著她的手指,卻是不讓她亂動,自己提起了毛筆,最後蓋上一方小小的印章。
薛含桃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一個紅色的薛字,幾度抿唇,這,這是她的薛字嗎?
可是半年前,她還只是任人欺淩差一點被活活餓死的農女。
薛含桃的眼眶微微發酸,接著,由裡驟然迸發一股明亮的光芒,她將寫好的名帖拿在手裡,一隻胳膊卻是抱住了崔世子的腰。
好喜歡,好高興,原來她的命運軌跡真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