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含桃的目光掃過她們臉上一模一樣的表情,了一遍,“我知道的。”
我知道自己因何才能嫁給世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世子的萬分之一,所以不用安慰她,同情她,她不會因為世子不來接親就傷心。
她會老老實實地守好規矩,認清自己的位置。
不用一而再地提醒她,野草不配待在魏紫的身邊。
接薛含桃到定國公府的鸞車是她熟悉的那輛,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兩匹黑馬的身上也繫著一朵大紅花。
比阿兇身上的精緻,每個花褶都一般無二恰到好處。
駕車的人薛含桃也認識,是羅承武。
他穿一身勁裝,先是向她行禮,之後才為這個昔日徘徊在定國公府門前偷看的小姑娘放下腳凳,“請夫人上車,世子在國公府等您。”
羅承武有心想解釋世子並非是嫌棄她不願來接親,和上一次帶她到莊園赴宴的原因相同,世子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距離不遠不近,更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需求……但羅承武的身份容不得他僭越,所以他不會解釋,只是恭敬地駕車。
太陽快要落山了,晚霞當空,薛含桃坐在馬車裡面,聽著外頭的喧鬧聲,心裡其實很平靜。
她更不緊張。
世子雖然有時很挑剔,脾氣也古怪,但他為人善良,仁慈,心中懷著天下和百姓,她老實做一個擺設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
吃穿不愁,剩下的只要她不闖禍惹事,世子就不會管她。
她大概能分得不大不小的一間屋子,果兒姐姐陪著她,她還可以抄書賺銀子,給阿兇買吃的,偶爾再去滿香樓買來冰山酥酪討世子開心減輕些愧疚,這樣想一想,和從前住在賃來的小院沒有區別,只是身上冠著個世子夫人的名頭罷了……
馬車抵達定國公府,薛含桃深吸一口氣踩著腳凳出來。
這一次,她看到了等候在那裡的崔伯翀。一身深絳色的寬袖長袍,玄色滾邊,玉質革帶,鞋頭翹起的莊重步履,比神明更加耀眼的男子目不轉睛地朝她看來伸出一隻手時,薛含桃忘記了呼吸。
他的臉上一絲笑意都無,冷冰冰彷彿一個玉人,可是伸過來的那隻手是有溫度的,很暖很熱。
薛含桃握住他的手掌,一步一步地往裡面走,眉眼微微往下。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花冠足夠大,她低下頭的時候,別人很難看清她的整張臉。
這樣,她的平凡就不會折損世子的華美。薛含桃默默地想著,腦袋越垂越低。
突然,她的手臂傳來一股託力,少女下意識得往自己的身邊望去,看到世子優美的下頜朝她湊近,薄唇微開。
“抬起頭,再低一些,有人就要懷疑我的世子夫人是不是受了脅迫。”
“花,花冠太沉了。”
薛含桃滿臉羞愧,察覺到果然有人的目光含著懷疑,慌忙挺直脊背,不敢再使些別的小心思。
成婚的步驟很多很繁瑣,她並不是都會,還好世子會指點她,薛含桃老老實實地跟著做,倒也沒出差錯。
不給世子丟臉就好,禮儀結束的那一刻,她很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個重擔,被引著坐在了世子房間的床榻上。
賓客退出去後,屋內很安靜也很明亮,四周燃著粗壯的蠟燭,薛含桃小心謹慎地打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秀美的年輕女子,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她們曾經見過一次面。
“玉蘅姐姐,儀式全都結束了,你能帶我到我的房間去嗎?”幸好,薛含桃還記得她的名字,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她低聲請求玉蘅帶她去自己的小屋。
世子不得已而娶她,等會兒應該也不想和她待在一起,所以薛含桃決定提前離開。
玉蘅臉上保持著完美的微笑,並未因為被她認出而驚慌,恭敬地喚她夫人,“奴婢僅是東院的一個侍女,夫人以後直呼奴婢的名字即可。若叫旁人聽見奴婢自稱夫人的姐姐,奴婢便只能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