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當然!”
小時候家庭富足,有奶孃有先生,夢裡依稀記得家裡院子有一排大水缸。阿爹會親手摘葡萄架上的葡萄剝給他吃……
所以當橫禍降臨,反差才如此強烈。阿孃帶他逃亡,一路有口吃的就緊著他吃,直到自己活活餓死……
孟九思接著問:“後來我和師父成了你的家人,我們愛你嗎?”
“愛。”十安毫不猶豫點頭。
師父嘴上數落他,夜裡無數次幫他蓋被子,盡心教他武功教他堪輿,讓他可以憑本事在世上生活。師姐撿他,讓他沒有餓死,恩同再造。原來這世上給他的體驗不是隻有失去,還有擁有。他心中的感恩不可言喻。
“我也…愛…師姐…愛師父。”十安的臉紅得像火燒。
“所以,有愛的活著,被愛的活著,才是真正的活著。”孟九思擦了擦手,仰頭靠在躺椅上望天。可以想象,陳均繹的童年是在恐懼無助中度過的。
私生子身份的兩邊不認同感。
出生在陳家,卻不是陳家骨肉,是來取代陳家謀財的仇人之子。陳家沒有謀害他,已算陳家仁慈,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寵他、愛他、待他好呢。而親生父親遺棄他,不愛他,等他長大後又強迫性掌控他。
從未被好好愛過,導致他看起來自卑又自傲,表面習慣性笑,實則內心陰鬱。他是從多大開始過這種又懼又愧的日子的?
“砰!”孟九思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
十安嚇一跳:“怎麼了?”
“我去給陳大人算一卦。”她起身往甬道處去。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能抵消、沖淡,就像黑暗與光明不能中和。天道好還,怎麼會有如此狠心折磨孩子的親爹!
十安在身後喚她:“師姐,天機不可洩露!”
他曾央求過師姐為他看命,可師姐說,天機不可說,會折她壽。十安便不敢再要求。怎麼師姐今日要主動給人算命?她不折壽了?
陳府,雲錦堂。
謝五急切地稟報陳均繹:“公子,孟姑娘去了老夫人院裡,待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走。”
陳府的佈防由謝五統領,府中一舉一動都在侍衛的掌控中。孟九思踏入匪園之際,謝五便前來稟報,奈何陳均繹當時在休息,謝五沒有馬上得見。
回來躺了一會兒的陳均繹,身體還是使不上力,他嘗試握緊雙拳,沉吟:“她找過去的?還是太婆——”
“是孟姑娘自己找上門的。”
陳均繹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路,緩緩笑道:“胃口挺大,膽子也不小。”他揮手讓謝五先下去,沒想到,剛出去的謝五又迅速折返。
“孟姑娘來咱們這兒了!說要見公子。”
陳均繹下意識想下榻,不願被她看見仍舊虛弱的模樣。奈何雙腳一落地,膝蓋倏地軟下去,好在謝五眼疾手快攙扶一把:“公子,不可勉強。”
陳均繹有些惱怒,咬牙坐到旁邊的矮墩上:“扶我到書案處,再請她進來。”
房間內用落地罩和屏風做出幾間隔斷,孟九思進門首先看到左右兩邊的架幾案,放著盛開的黃色鮮花。陳府開銷巨大,闔府擺放的鮮花每日都要換一批。
往裡走,隱隱洋溢著焚香的氣息,與門口飄來的花香交織在一起,呈現出淡雅的清香。四壁以青灰色為主,上面掛著幾副筆觸細膩的水墨畫。
前方擺著一張木質書桌,上面整齊地碼放著幾本古籍和筆墨紙硯。靠近西邊窗戶下,還有一張矮榻,鋪著柔軟的綢緞,色澤溫潤如玉。應該是看書累了,可以小憩的地方。
陳均繹坐在圈椅上,似笑非笑睨向她。
孟九思有了心中對他的童年預設,再去看這副笑,愈發同情起陳均繹來。
“陳大人,我為你相看算一卦吧。”孟九思不客氣地扯開圈椅,坐到陳均繹對面,將袖中銅錢擺好:“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