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相信……陳公子嗎?”
孟九思想要錢,陳均繹是來源之一。他也許拿不到陳家的全部,卻是目前唯一的繼承人。如果陳家能跟陳均繹一條心,最好不過。
可安相爺又是陳均繹的親生父親。一個生父,一個養父,他會如何選擇?
陳老夫人燥鬱湧上,咳了一聲:“我不是不信任我家哥兒,君父如山,兩邊都壓給他,他受不起,誰也受不起。”
安相擺明用陳均繹收割陳家,陳家要對付安相,總不能也壓給陳均繹。
“當初,少恆他娘懷著身孕嫁入陳家,只怪我兒心軟……”陳老夫人緊緊捏著魚牌,凝神望向窗外綻放的牡丹花,彷彿陷入回憶中。
孟九思望著她,沒有做聲,只在心裡默默計較。
陳均繹的娘是李家人,可惜生不逢時。按照李大將軍如今的軍功,李家庶女再不濟,也不會嫁給商賈,更不可能如禮物般送人。
陳三和如今任禮部閑職,也是後來“買”的官,陳家原本就是商戶。
“少恆可憐啊!”陳老夫人轉過臉來,圓臉上現出深深的憂慮神色。
“他命不好,能怎麼辦?一個孝字壓過來,忤逆哪邊都會惹非議,一個生,一個養,偏偏有著不可調和的冤仇。陳家對他越好只會令他兩面承受痛苦。我這個做太婆的,從小到大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
“又不是我親孫。”陳老夫人自嘲一笑:“要是我的親孫該有多好啊,跟個玉人兒似的。”
“是不是?”陳老夫人忽然轉過頭問孟九思。
這句是不是,讓九思短暫跳躍到孫智勝的口頭禪,她抬了抬眉,趕緊收回思緒:“嗯,陳公子不光長得好,武功也高。”
“那是我找來的武師教的。”
陳老夫人面露得意,把哥兒培養得優秀,有主見,說不定將來有本事掙脫安相的操縱呢。所有有機會紮進安展堂胸口的刀,她都會不遺餘力去磨!世上的事環環相扣,誰又完全說得準。
“虎毒不食子,安展堂可沒把少恆當兒子,少恆只是他用來撬動陳家財富的工具。”
少恆要是跟安展堂一樣冷血,內心也不會生出痛苦。可若他跟親爹一樣冷血,陳家也不會如此心疼這個孩子。
“冷血之人少憂思。”陳老夫人喃喃道。自己年輕時殺伐果斷,瞧不上感情用事,老了老了,心腸倒是變得柔軟。如果她狠心一早除掉少恆,逼安展堂窮圖匕見,起碼能讓世人看到他的狼子野心,陳家也不會陷入被動。
“善惡終有報……”陳老夫人搖頭嘆氣:“來不及了。”
老天爺若再給她幾年時間,勢必能轉移出去更多財富,一分也不留給安展堂。即便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畢竟天殺的安展堂扼死過陳家好幾個未出世的孩子。
“來得及。”
孟九思感覺陳老夫人說了太久有些累,跳下椅子,道:“我每日傍晚來給您請安,共謀大事怎容倉促定義?咱們從容計議。”
雖說老夫人命不久矣,但挺過期月應是問題不大。
“你師父要對付章益陽,章益陽不過是扮演傀儡的騙子罷了,他後面站著的人是安展堂。安展堂不垮,章益陽就不會有事。所以,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孟九思沒有去接信物的態度,讓陳老夫人無法揣測她心裡究竟想什麼。可能小姑娘心裡也有猶豫和害怕。行吧,還有時日,盡人事聽天命吧。
孟九思離開後,嬤嬤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老夫人,孟姑娘可靠嗎?”
“臨高而俱,心思縝密。”陳老夫人圓圓的臉上有一種知天命的神氣:“我這輩子見識過無數人,她的面相不像是一般小姑娘。隨便吧,即便她拿著錢跑了,也好比扔給安狗強!”
午後的陽光灑滿花園,顯得一切寧靜安詳。孟九思拐進甬道後,舒了一口氣。天下財富近在眼前,唾手可取,說不激動是裝的。
可總要弄清楚一些事,才不至於樹大招風,接過陳家魚牌的同時,相當於接過對抗安相爺的大旗。她回京城是為什麼?找尋自己的來路,還要替師父報複章益陽。除此之外,並不願涉足別人的恩怨糾紛。
善惡終有報,陳老夫人說得對,做惡的人早晚會遭到嚴厲的報應。
只是,她還沒有完全想好。
師父是自願回來的,有著對章天師恨意的一口氣,和對尋找貞娘下落的執念。但是十安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