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太醫宮人忙碌一片。
早朝也順勢取消。
可憐了冒雨前來的各位大臣,不得不再頂著大雨回去。這場雨像是專門針對他們似的。
果然狼狽到家後,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雲層,彷彿剛才砸落的是一場幻覺。
玄之道長住得近,等雨停後才往宮門走。皇帝淋了雨,取消了原本對他的召見。這不重要,他更想見到的人是日罵夜咒的章益陽。
宮門口,早有太子身邊的宮人等候,引著玄之道長走過宣德樓,來到大慶殿,殿前庭院兩側另有兩座小樓。
孟玄之無數次幻想再次見到章益陽的場景,包括怎麼懟他更爽……等真正踩上太史局熟悉的木質樓梯時,甚至感覺不到離開這裡竟有十八年之久。
樓上光線充足,擁有極佳的視野,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個佔地頗大的星盤,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三名弓腰微笑的官員,正對著一位穿著華麗黃黑袍的胖子彙報。
玄之道長盯著那件有飄帶的誇張道袍啞然失笑。章益陽還是那麼愛現,總是挑選一些與眾不同的奇裝異服來展示自己的“不同”。
他這聲憋出來的嘲笑立刻引起對面幾人的關注,紛紛朝樓梯口看來。
章天師蒜瓣一樣的臉怔愣一下,而後露出高傲混合不屑的表情:“我當誰呢,孟玄之啊。怎麼?外頭混不下去,又癩皮狗似的回來討這碗飯?”
當年與他對著幹的幾個人死的死,落魄的落魄,只有孟玄之跑得快,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京城,是“不和”的幾人中沒有遭到章益陽報複的漏網之魚。
旁邊的三位“狗腿”順勢發出鬨笑,烘托著天師說話的氣氛。
玄之道長倏地回頭望了望,表現出一種警惕的神態,沖幾人噓了聲:“進宮這麼榮耀的事,怎麼被你們說成討飯?你們把皇上當什麼了?”
狗腿子們聽後啞然失聲,像被定住了一樣。
章天師一甩袖子,冷哼:“你這張狗嘴倒是沒變,就是離道心越來越遠。”
“那請問您是開悟了?”
“本天師研究的是天道,不可說,說出來就不是道了。”
“咋?你煉丹是天道,老子堪輿,研究的算地道?你的不可說,是說不出來,怕說出來露餡吧。”
“孟狗!”
章天師鼻孔嗡動,好多年沒人跟他頂嘴了,以前他是監正,現在他可是天師!
“要不是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本天師才懶得跟你廢話,你非但不知尊卑,還膽敢……”
“好好好,不說不說,過往的恩怨暫且不提,咱們啊,說說神宮的事。萬一稍後皇上召見,你也有話說不是?”
“用不著你提醒,本天師自然有話說。”
“那是,天師最擅長的就是無中生有嘛。”玄之道長雙手插在袖中,氣勢昂揚。
太史局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東宮的宮人才敢小聲說話:“天師,玄之道長,殿下的意思是勞煩二位先去看看皇莊,挑挑有沒有合適的場地修建神宮。您二位看看?”
“堪輿的事,孟狗擅長,讓他去犬吠一圈,選好了本天師再把把關。”
章天師一臉的幸災樂禍,皇莊太大,沒個兩三天逛不全的,他可不想去挨曬受累。他斜著眼睛打量孟玄之,不得不承認,有的人無論過了多少年,還是那麼令人討厭。
玄之道長清瘦的身姿自帶優雅,與上了年紀胖成桶的章天師……形象上對比慘烈。
“皇莊啊?那怎麼行!”
玄之道長義正言辭,說的鏗鏘有力:“那裡的莊田不能動,咱們要建神宮,總不能佔用皇家的地兒啊。皇上聖明,凡事都以百姓為重,內庫本就不富裕,再說,好好的田莊不用來種糧食,這不暴殄天物嘛。是不是天師?”
章天師都聽傻了。
什麼叫咱們要建神宮,不是皇上要建煉丹的宮殿嗎?
再說,皇莊共有上千處,也不是處處有良田……孟狗這馬屁拍的!偏偏皇上最厭惡別人佔他便宜,這不要臉的藉口,皇上一定採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