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眾人吃得各有心思。
宴席散後,天色暗淡下來。眾人起身,相繼離開廳室。
蘭家外祖瞧一眼外頭,對姜吟玉道:“天色已晚,公主還回軍營?我已經令僕人,將公主的廂房收拾幹淨,公主若覺疲憊,可休息一夜再走。”
姜吟玉點頭,笑道:“自然是要留下來的,我與外祖好幾個月未見,想和外祖還有母親說說話。”
蘭家外祖和煦一笑,蒼老的雙手攏住姜吟玉,誇一句好孩子,看向她身後的姜曜,問道:“那殿下呢,今夜是否留下?”
姜曜頷首。
蘭家外祖回頭,吩咐僕人:“快去給殿下也準備一間廂房。”
“不用了,”姜曜道,“我與公主同住一屋便可。”
太子這話,竟是要和公主同榻共枕。
蘭家外祖一愣,還沒說話。立在他身側的蘭昭儀,蹙了蹙眉,喚道:“殿下。”
眾人被這聲音吸引去。
蘭昭儀走出一步,紫裙翩躚,簪環微晃,她一如以往的美貌動人,唇角揚起笑容道:“可否請太子過來一步說話,是有關阿吟的。”
姜吟玉彷彿預感到什麼,緊張出聲道:“母親,太子今夜就走,不會留宿。”
下一刻,姜曜的聲音響起,“您想與我談話,自然可以。”
他低下頭,對姜吟玉道:“等會回來。”
姜吟玉阻攔無果,衣袍被冷風吹起,只能看著他隨蘭昭儀往外走去,身姿融入月色之中。
屋簷燈籠搖晃,投下光影落在人腳下,晚風徐徐拂來,蕩漾一池的湖水。
蘭惜與姜曜出了廳堂,二人步入蘭家的後花園,在池塘邊停下。
西北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走得都晚,寒風瑟縮,蘭昭儀雙手攏著袖擺,望向池塘裡的凋謝的睡蓮,開口聲音縹緲。
“殿下,昔日在宮中,你如何答應我的,您還記得嗎?”
姜曜道:“自然,我說要向天下公佈柔貞的身世,將柔貞留在宮中,您反對,稱此事要與您再商議。”
“那太子殿下與我商量了?”
蘭昭儀輕笑,偏過臉來輕聲問。
她的容貌已經不複盛年,眼尾露出細紋,歲月卻給她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舉手投足間,流露出驚豔嫵媚。
她的女兒,確實十乘十繼承了她的美貌。
蘭惜餘光淡掃姜曜一眼,“太子殿下不顧天下流言,將我女兒從婚典上帶走,想過置我女兒於何處境嗎?”
隨著她一步步走近,漆黑的光暈在她臉上變幻,那一抹掛在她唇角的笑容,漸漸也消失不見,換成了一種緊抿的狀態。
女人的話,像是一根根尖銳帶著冷意的針,直直朝他刺過來。
“她是你的侍妾嗎,被你日日藏在軍營中?是殿下您的玩物嗎,不清不楚地跟在您的身邊,您將她當做什麼了?”
她與女兒分隔十幾年,十幾年的思念都化為了強烈的愛欲,不想讓女兒遭受一點傷害。
可蘭惜能怪姜曜嗎?
不能。
她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流言是怎麼來的。是她女兒喜歡上太子,才讓太子變本加厲,得寸進尺,致使流言愈演愈瘋。
蘭惜停下了步子,冷風灌入她袖擺,飛揚如皺。
風吹來姜曜的聲音:“柔貞會是我的妻子。”
蘭惜反問:“妻子?”
姜曜對她咄咄逼人的話語並未感到冒犯,相反能理解她的心情,道:“您因為現在的流言,勸阻我離開柔貞,可又有什麼關系,她早晚嫁給我,成為太子妃。長遠看來,這些的流言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百年之後,青史上,誰又會提帝後二人早年這些毫枝末節的過往?”
他頓了頓,聲帶笑意,“若柔貞不嫁給我,野史才會肆無忌憚編排我二人。娘娘,不管您的女兒嫁不嫁,她這輩子和我的名字,註定是解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