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他將鏈子扔到一側,吹滅了蠟燭。
他的臉上又恢複了一慣清冷的樣子,彷彿剛剛動情之人不是他。
姜吟玉有些愣怔,收回了手,回到榻裡臥下,
一夜無夢,翌日午後,姜吟玉隨姜曜上馬,回河西蘭家,二人共乘一騎。
等入了城池,蘭家府邸門前早就聚滿了人,等著二人的到來。
當中一女子,頭戴幕離,身量纖瘦,身著紫裙,正是蘭昭儀。
蘭昭儀一慣反對姜吟玉和太子往來,姜吟玉看到她,甚至能猜測她看到自己和太子在一起是何反應,心髒微微收緊。
到了府邸前,姜曜摟著她的腰,抱她下來。
眾人看著這親暱的一幕,一時間,偌大的門庭前寂靜無聲,各人噤若寒蟬。
蘭昭儀得知姜吟玉會回來,今日特地帶了帷帽,出來迎接。
從蘭昭儀逃出皇宮,她還活著的訊息,註定就瞞不住外人。蘭家人也沒打算隱瞞,如今蘭昭儀被皇帝幽禁十幾年的事,已經漸漸傳開。
皇家不敢處置蘭家。
蘭家掌管西北要塞,護衛邊防,若皇家處置蘭家,豈非寒天下將士之心?
長安城沒有一點動靜。唯一的異樣,便是皇帝從柔貞公主和親後,輟朝了一個月,整日沉緬於酒色,鬱郁寡歡,喜怒無常。
柔貞公主身世有異,並非天子親生,天子猶然待之若嫡親公主,不可謂不疼愛。
也不知,公主遠嫁和親,太子千裡迢迢前去北涼,又將公主接回來,皇帝知道後,會是怎麼樣一個反應。
至少,蘭家人聽聞這一樁事後,心情猶如熱水濺進油鍋。
今日見太子和公主一同下馬,蘭家人心中震住。
尤其是蘭昭儀,面色緊繃。
蘭家人出於禮節,伸出手,請太子和公主一同入內。
眾人裡三層外三層簇擁太子,跨入蘭家的門檻。
他著了一件玄色錦袍,腰間配華貴寶玉,走動間,寶劍上穗帶輕揚,身量頎長,若芝蘭玉樹。
蘭家兒郎,俱是偉岸身姿之人,然而太子走在其中,姿態風流,還是將一眾兒郎都給比了下去。
蘭家人簇擁著公主,進了正廳用晚膳。
一丈寬的紫檀木圓桌,擺放了豐盛的菜餚,蘭家人在四周坐下。
蘭家外祖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向姜吟玉問了幾句近況。
姜吟玉笑著回答:“外祖不必擔心,我在北涼沒有受傷。”
蘭家外祖和藹地“哦”了一聲。
漸漸的,席間再次冷了下去。
也是,太子在這尊大佛在這,誰敢說多說一句?
出席的蘭家女眷,對太子的風姿早就有所耳聞,偷偷用目光去瞄,瞧見太子俊美是俊美,卻甚是清冷,不近人情,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
周身氣場強勢,令人難以忽視。
與這樣的人相處,總是要屏著一口氣。就像面對那聖山上的雪,只敢遠觀,不能褻瀆。
可聖人也有動凡心的時候——
只見太子和公主低低的交談,詢問公主喜歡吃哪道菜,親自動手幫公主夾菜,又給她舀湯。
公主接過,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這一幕映入席間人眼中,人人心頭泛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姜吟玉怎麼會察覺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維持得體姿容,不露半分內心,輕握碗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