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傑忙阻攔,似是陷入往事回憶,最後撫須,笑道:“侄女兒不必多禮。我如今最大心願,便是有朝一日等你父親回歸,我再與他擺一盤棋局,痛快殺個三天三夜!若有如此樂事,人生便再無憾。”
父親是當世棋道高手,她自小耳燻目染,加上亦有天分,棋藝也是不俗。兩年之前,有時父女對弈,她往往就有對半贏面。如今暫居在了這裡,愛棋成痴的徐傑知道她也通棋道,想來有其父便有其女,興致勃勃與她對弈。嘉容並未顯山露水,一直巧妙相讓,最後往往輸半子一目。贏了幾次,徐傑也就失去了與她對弈的興趣。
嘉容微微笑道:“我爹會回來的。到時候,一定會陪叔父您殺個痛快!”
人生往往就是這麼諷刺。
嘉容在與徐傑說這這句話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再過幾個時辰,她的命運就被徹底改變了。
當天,半夜的時候,她被屋外傳來的一陣嘈雜聲驚醒,聽動靜,似乎闖入了一撥陌生人,徐家已經雞飛狗跳了。
戰事雖已告結束,逆首也在京城稱帝了,但這時候,外頭保不齊還有各色流兵盜匪流竄,難道竟是遇到了強盜?
嘉容壓住心驚,摸黑從床上一骨碌翻了下去,飛快抓了自己衣裳穿起來的時候,聽見自己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馬靴踏地之聲,隨即,門被人拍響。
她聽到了一個年輕而陌生的冰冷聲音。
“殷小姐,穿好你的衣裳,隨我入京!”
嘉容緩緩開門,看到門口立了一個年輕的軍官,頎長而俊秀,手中舉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火星點點下墜,彈到他腳上馬靴的漆黑皮面之上。火光映照下,他雙目瞳仁閃爍,卻面無表情,目光冰冷地看著她,彷彿她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器物。
嘉容跟著這個青年軍官走出去時,看到徐傑和他的家人都已經被士兵架到了院中,阿元正被他母親緊緊摟在懷中,嘴巴被捂住,唯恐他哭泣出聲。看到嘉容被帶了出來,徐傑吼道:“你是什麼人?她是我的侄女,你們不能帶走她!”
那青年軍官微微扯了下嘴角,冷冷道:“我乃大周建元皇帝禦前衛尉指揮使何儼夫,奉旨前來,恭請殷懋之女入京,如此可夠?”
逆首猗曇生手下有五大戰將,其中一個何儼夫,人稱屠夫將軍。就在去年,苦戰十個晝夜,最後攻下樑州之時,他將李家就藩此地的順王闔府共計二百三十八人,男女老幼,無一倖免,盡數誅殺於王府大門之外。據說流出的血,淌滿了整整半條街的街面,闔城為之噩夢,屠夫之名,就此傳遍天下。
徐傑自然也聽說過何儼夫之名,只是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年輕的人物,一時怔住。眼睜睜看著他就要帶了嘉容離去,忽然一陣怒火勃發,猛地掙脫開鉗住自己計程車兵,飛身撲到了嘉容色身前,張臂護住了她,對著倏然回頭的何儼夫厲聲道:“你這只逆賊走狗!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休想帶走我侄女!”
阿元恐懼之下,剛哭叫了一聲,就立刻被徐夫人再次死命捂住了嘴。
何儼夫微微眯了下眼。
“皇帝陛下的命令裡,並未提及你一家人,故我本無意動你。只你自己不想活了,那邊送你一程也無妨。”
他說話只時,身形巋然不動,唯五指握住懸於腰間的刀柄,慢慢抽出。
火光照耀下,刀鋒漸漸閃現,帶出森森的白光。
徐夫人忽然大叫一聲,淚流滿面。
“何大人,你要抓的是我,我跟你去便是,不必為難旁人。”
嘉容繞過擋在自己身前的徐傑,到了何儼夫跟前,望著他道。
何儼夫看她一眼,手仍未松開刀柄。
嘉容轉向徐傑。
“伯父,侄女多謝您的救護。侄女先去了,往後若有機會,大恩大德,一定相報。”
她朝他下跪,鄭重叩了個頭後,起身再次看向何儼夫,從容道:“何大人,煩請在前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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