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重生以來一直未能解開的疑惑,就像蒙在心頭的一層薄紙。而現?在,它好像隨時都會被戳破。
他沉默下來,逸翁卻又道:“你方才說,這個牽心蠱,是你從景兒那裡?得來的?”
慕玄臨看著師父眯起的雙眼:“正是。”
逸翁瞭然?,挑了挑他花白的眉毛。
“果然?,他終於也沒有放過你啊。”
慕玄臨道:“也沒有放過我?您這是何意......等等。”
他還未說完,卻忽然?蹙起了眉。因為他想起了一個問題。
這其實是他見到逸翁第一眼時,就該生出?的疑問。可方才他回來得倉促,又兼重逢的喜悅,這順理成章的疑問反而被一時掩蓋了去。
“師父您,為何會在這星淵暗牢之?中?”
逸翁聽了這問題,好像忽然?被逗樂了。他抖著胡須,指著慕玄臨道:“我就說嘛,你怎麼不早問?還以為幾年不見,好好的大徒弟就成了個傻的呢。”
慕玄臨:“......”
逸翁形容誇張,嘆出?一口氣?:“這個啊,你也知道,老?翁素來鐘愛到各方去雲遊,每次一走就是數年。以前回來,總要先和你們兩人?見上一面。可兩年前,老?翁一回到這後山,卻見這星夜谷中已是天翻地覆。”
“那時尋不見你,只見了景兒。景兒說你已不在世?上,又對我說,師父,您往後再不可出?這魔界一步了,可我也不想虧待您。”
“然?後他就問我,他該怎麼辦?我便說,你若忌憚,就將老?翁我打入牢中,豈不安心?我這個人呢,只要有肉吃,有酒喝,有覺睡,在哪都能過得痛快,可我只勸你一件事。”
“不要與臨兒為敵。”
慕玄臨冷哼一聲:“您的話,他絕不可能聽進去。”
逸翁搖著腦袋,哈哈笑道:“可不是麼?否則咱們兩個也沒機會在這裡見到。”
其實逸翁一早就知道,蕭景對他說了謊。慕玄臨並沒有死,否則蕭景根本沒必要阻止自己離開魔界。
蕭景是在害怕。
害怕這個他們兩人?共同的“師父”,終將偏向慕玄臨的一邊。
這孩子自小便是這樣。逸翁記得很清楚,當他這兩個便宜徒弟還小的時候,兩人?間的不同之?處便已經?初現?端倪。
每次兩人?來到後山尋他時,那位魔界的少尊主永遠都挺著個腰桿走在前頭,一副不懼天高地厚的模樣。
而他身後,總跟著那個安安靜靜的小景兒。
起初逸翁以為,這小景兒只是個比慕玄臨文弱點的孩子而已。
直到那日?。
那日?逸翁閑來無?事,坐在山澗旁,忽然?想起自己新創的一套劍法來。
他早就琢磨著,自己好不容易研究出?這樣的好東西,不傳下去實在可惜。可那一日?蕭景偏偏告了病,正在家休養。
如此,逸翁身邊現?成的傳承人?,便只剩了一個慕玄臨。慕玄臨就這樣,得了那嶄新出?爐的焚石劍法。
直到後來魔界少主登上了尊位,逸翁在外雲遊之?際,還聽說了自己徒弟帶兵征討異族,以一招“焚天劍”驚動?三界的曠世?之?績。逸翁當時一聽人?細講便知道,那焚天劍,可不就是從自己傳與他的焚石劍法而來的麼。
但後來如何暫且不論。總之?,在逸翁給慕玄臨傳了劍法的第二日?,蕭景就來找他了。
那時蕭景就在遠處站著,靜靜盯了逸翁很久。等逸翁叫他過來時,那孩子臉上那種晦暗不明的神色,似乎已隱隱越過了孩童應有的純真。
蕭景走到逸翁面前,突然?說。
“憑什麼我沒有。”
那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晌午,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可是逸翁時隔多年,依舊記得尤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