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關山的日記13)
2010年4月3日
媽媽的忌日。一年前的今天,她為我的未來搭上了自己的命。
我終究讓她失望了。
阿姐陪著我,把媽媽墓邊的雜草一一除盡。
我仔仔細細地擦拭媽媽的名字,不知不覺間,已與她分離了這麼久。
與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一次都沒有夢到過媽媽。其實這一年以來,連噩夢都屈指可數。能睡著便是萬幸了。
阿姐取出紙錢,我們對坐著,默默地燒紙。
火舌將黃紙一張張吞沒,沒有風,灰白的煙徑直升上藍天,漸漸消失在高空。
似乎已經喪失了表達的能力,萬千種情感如海浪般湧入腦海,留下的只有不可觸及的泡沫。
火滅了,煙散了。連泡沫也不再有。
該走了。
“我昨天……”阿姐忽然開口,“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抱著一個死去的娃娃,獨自在山裡遊蕩。”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完全黑了。我看見前面有火光,於是跑了過去。”
“我來到的就是這裡。”她指著地面,“夢裡的景象和今天我們剛到時一模一樣,連一根雜草的位置都沒有變化。”
“我看見你在墳前燒紙,邊哭邊燒。”
“我靠近你,想要叫你。這時我懷裡的孩子忽然活了過來,開始動,開始哭,緊接著它變成一縷白煙鑽進了我的肚子。”
“小腹劇痛,我向前倒去,醒來的前一刻,我看清了墓碑上的姓名——”
“是我的名字。”
我猛然抬頭,對夢境內容的茫然和恐懼交織在一起,使我毛骨悚然。
“這夢代表什麼?”我問。
阿姐搖頭。
“或許,是我的結局吧。”她說。
她笑:“這裡風水不錯,埋在這兒不算壞。”
她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認命了?
我不想知道。
“試一次吧,阿姐!”我緊緊抓住她,祈求道,“為什麼不能試著逃一次呢?如果我們真的能成功呢?如果我們真的可以生活得更好呢?”
我看向媽媽的牌位:“難道你想像媽媽一樣,永遠躺在這裡嗎?你甘心嗎?”
她遲疑了。或者說,她心動了。
“這裡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我繼續說,“你知道媽媽的故事,她懷了七次孕,最長的一次懷到五個月——她是被活活打到流産的!”
“如果再不走,你一定會走上媽媽的老路,難道你想躺在她的旁邊,去地底和她見面嗎?”
“可是……”她垂下眼瞼。
“沒有可是!”我毫不猶豫地打斷她,“沒有錢又怎樣?我們有手藝,有力氣,有頭腦,只要離開他那個無底洞,錢什麼時候都可以再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