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關山的日記11)
2009年12月11日
有隻雞莫名瘸了腿,我追它進了雞窩,意外踢到稻草下的一塊硬物。
扒開一看,是個小盒子,裡面裝著錢。有零有整,大鈔被壓在最下面,硬幣嘩啦一聲傾斜向下,便露出粉紅的半個頭像。粗略數數,不下八百塊。
我心裡一驚,趕忙把盒子蓋好,原原本本地放回去,再從旁邊扯上些稻草仔細鋪上,確保一點看不出端倪,方才忐忑地走出雞棚。
我到前院張望了一陣,沒見著他。
“雞呢?”阿姐坐在小凳子上織一個雞籠,看我空著手出來,問道。
“他人呢?”我低聲問。
“出去了,”阿姐沒抬頭,“三叔家的老四摔斷了腿,去看看人家。”
“什麼時候的事?”我一皺眉,覺著奇怪。
“就早上,說是昨天一晚上都在外邊混,剛被人抬回來的。”
“傷得怎麼樣,重嗎?”我並非真心關切這個我該叫四叔的男人,而是因為他也是那天一起去賭博的其中一員,又是一夜未歸,使我的心裡萌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不知道,”阿姐搖頭,不大關心的樣子,“左右死不了。”
阿姐很討厭三爺爺家那幾個男人,因為那天去四爺爺家幫工,他們調戲過她。
“好了不提這個。”她晃晃腦袋,把不高興的話題揭過去。
“咱家那幾畝地不是空著嘛,”她放下竹編,遙遙指向屋外,“不如種點兒草藥吧。”
“好啊,”我也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掐著指頭想了一會兒,“這個時節……能種的東西也不少呢!”
“是吧,”阿姐嘿嘿一笑,“我上回去趕集打過招呼了,人家把種給咱留好,下回去拿就行。”
這片山裡大多是紅土,肥力不高,偏酸,種糧食收成總不太好,倒是適合藥材生長。因而不少人家都改當了藥農,雖辛苦,一年下來收入也不差。
我拉來小板凳坐到阿姐身邊,抱住她的腰:“阿姐你真棒。”
“傻丫頭,”阿姐撫摸我腦袋的手緩慢而有力,“這話聽著倒像哄小孩子一樣呢。”
我仰起頭,見陽光照在阿姐的臉上,被她長長的睫毛攔下一片扇形,撲簌簌的,好像蝴蝶。
“阿姐,”我更湊近些,在她耳邊道,“你藏在雞窩裡的錢,是幹什麼用的?”
“你……”阿姐的動作停頓了一剎,而後將雙手都搭在我的肩上。
她的表情裡帶著為難和無奈,伴隨其中的竟還有淺笑:“知道瞞不了多久,沒想到你發現得這麼快。”
我的心中本存著許多種想象,可看見她如今的模樣,好像一場旋風颳走了懸浮的惡意,留下的只有觸及我心底的那一種,最不可能,也最可能的猜測。
我的瞳孔顫抖起來,老朽般緩慢地伸出手,指向自己:“這錢……是給我的?”
“是啊。”阿姐爽快承認,“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可,”我的手心沁出汗來,嗓音也變得幹澀,“可用來做什麼?”
阿姐徑直看我,聲音如石:“讀書。”光線越發明亮,如同為她的臉畫上柔光,如夢似幻。
我的心,也如墜入夢境般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