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許可權共振已建立。系統許可權晉升,重構指令許可權校驗透過。】
【開啟‘核心跳躍協議’倒計時,預計剩餘時間:3分鐘。】
那是她們之間的最後一個視窗時隙。
剎那之間,蘇秧彷彿被從物理世界剝離,整個人透過神經量子介面被拋入一個高維模擬空間。這裡沒有聲音,沒有重力,沒有方向感,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抽幹,只有一道銀白色的門戶,正等待她們揭開終極真相。
虛空中,一道模擬構建的量子投影顯現出來,是沈漪的意識映像,靜靜地看著她。
蘇秧看著那道虛影,語氣平靜:“你早知道,我最終會執行這一指令?”
‘沈漪’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不確定...我試圖在這之前殺了你,但是...”
蘇秧低頭,睫毛微顫,輕聲問:“你當時,是怎麼選的?”
‘沈漪’眸色暗了暗,輕聲道:“如我所說,我看到的是一整片廢墟。”
蘇秧眉頭輕蹙:“所以你選擇了……逃逸?”
沈漪沒有說話。沉默本身,就是預設。
蘇秧神情沒有波動,卻把那份沉默讀得極其透徹:“你回來,是想要改變這一切。”
“我用‘系統’的力量,將旅館擴建,最終變成了一座無堅不摧的巨型城市,幾乎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但是卻始終沒辦法填補自己內心的悔恨。”‘沈漪’望著蘇秧,似乎想解釋什麼,她頓了頓,看向蘇秧:“我只是……試圖彌補。”
“但你知道的,”蘇秧淡淡開口,“倖存者的生活資源幾乎全部來源於‘系統’,他們終其一生,都只能被封鎖在那座由‘系統’構建的環境裡,但能量守恆定律是不變的,那些‘系統’提供的資源,都來源於不斷的毀滅。”
沈漪沉默。
“你所說的‘改變’,其實是——在你第一次選擇了背棄愛人與朋友,換取許可權與控制權的那一刻,從那時起,你便再不是最初的你了。”
她往前一步,凝視那道量子投影:“所以你選擇了現在——我剛剛獲得覺醒許可權的現在,我還未染指權力的現在,我還沒有在恐懼與自私中崩塌的現在。你想利用這個‘最原始’的我,達成重啟嗎?”
的確,她選擇了一個最“初始態”的蘇秧。
一個還沒有完全被權利和慾望腐蝕的蘇秧,她知道唯有這一刻的蘇秧有能力,也有可能完美執行她的計劃。
“我曾經給過你選擇。”沈漪的語調淡然,“如果你願意停下對‘碎片’的搜尋,願意在地下城與黎歌一起維持穩定生活,你就不會被引導至現在這個分岔點,在‘系統’的蠱惑下,你不也舍棄了這地下城十萬人的性命嗎?你跟無數個‘我們’一樣,最終還是沒能逃過——慾望。”
她語調微頓,“你也想得到更多,不是嗎?”
蘇秧沒有否認,只是靜靜凝視著‘沈漪’。
“得到更多,便代表著失去一切。”沈漪的眼神暗了下去,聲音壓低,“我藉助‘系統’逃出了那座瀕臨坍塌的地下城,獲得了更高的許可權,甚至主控了空間躍遷層級……但與此同時,我失去了愛的能力。失去了那些曾經願意為我託付生命的人的信任。”
她聲音幾近哽咽,卻始終維持著理性的表達方式:“你說得對,所謂‘庇護所’,不過是被演算法構建的生態監獄。而我,就是那個不自知的看守者。我曾以為,自己在拯救人類,卻反手把他們囚禁於一座無形的牢籠。”
她頓了頓:“我無數次想過,如果災難爆發前的那一刻,全球政體實現最低限度的協同機制……也許我們本可以走出另一條路。”
蘇秧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所以你回到這裡——回到我剛剛開始接觸外星資源,還保有理想與善意的時候。”
‘沈漪’點了點頭,“我用系統許可權進行了有限度的意識回傳,將部分意識與這個時代的人融合。”
蘇秧忽然低聲一笑,隨即笑聲越來越大,像是把壓抑許久的荒謬感一次性釋放:“你不會是想透過回到過去,洗刷你自己內心那點可憐的悔恨吧?”
她笑著搖頭,笑聲卻在最後戛然而止,“你知道的,量子疊加態意味著每一個不同的選擇,都會生成一個新的平行宇宙。你所在的那個宇宙,早就被鎖定在不可逆的終局中——你沒法改寫它。”
“但我的世界,”她頓了頓道,“我不會讓它重蹈覆轍。我還來得及。”
“所以我選擇終止它。”她的聲音低卻不再顫抖,“如果必須有一個終點,就由我來定義。”
系統沉默了一瞬,下一秒,警示聲在她意識深處炸響——
【警告:檢測到宿主意圖引發“核心共振熵爆”,風險等級——極高。】
【熵爆後果:系統主程式將失去依附結構,資料自毀機制將不可逆啟用。】
蘇秧毫不猶豫地輸入最後一道指令:“確認共振,鎖死反饋通道。”
——她要與“系統”一同沉沒。
“你低估人類的意志,也高估了自己的不朽。”她輕聲對系統說道,像是做一個漫長對峙的告別,“我不會再讓你寄生在任何一具意志體上。”
【系統判定:宿主已不具合作價值。】
【自主脫離啟動——系統斷開同步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