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陽光旅館內, 燈光明亮,嶄新的橡木櫃臺泛著清漆光澤,蘇秧屈指叩了叩臺面, 指腹蹭過未散盡的松木香時,腕間的銀鐲與木紋相撞, 發出細微的”咔噠”聲。
這聲響驚醒了正偷偷摸向前臺糖果罐的鐵牛。小孩瘦削的身影藏在櫃臺側面, 沾著灰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屏住呼吸,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蘇秧。見她正在低頭登記客人房間資訊, 似乎並未察覺, 悄悄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眼裡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手指捏住一顆糖, 迅速向口袋裡塞去。
然而,就在糖果即將滑進口袋的一瞬間,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忽然擒住了她的小手, 指力精準,穩得像是等待獵物上鈎已久的鷹爪。
“說了糖不能多吃。”
蘇秧的聲音不輕不重, 如同一縷涼風拂過脖頸。她甚至連頭都未抬,目光仍落在登記簿上,彷彿這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今日的功課完成了,才能來我這兒領。”
鐵牛噘起嘴,不情不願地將糖放回罐子裡, 低低應了聲:“好……”然後灰溜溜地跑回小夥伴的身邊, 像是一隻被訓斥後乖乖回窩的小獸。
蘇秧抬頭, 大堂的白牆上,畫面正迴圈播放著前幾日那對姐妹被拖入喪屍群的結局。慘叫聲、撕裂聲交錯在一起, 每一幀都充滿了血腥與絕望。倒不是蘇秧心理變態,而是她思前想後,覺得這段錄影太適合作為陽光旅館的宣傳片。
看吧,我們就是這麼血腥殘暴、不講人情的一個地方。遠處的黎歌看著蘇秧得意的小表情,和排著長隊、統一仰頭、臉色發白、低聲吞嚥口水的客人,輕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蘋果,慢慢開始削皮。
大廳裡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刀刃劃過果皮的“嚓嚓”聲,一層層紅皮緩緩落下,在她指間盤旋成一圈。
這是給所有新住客的第一課,這裡有規則,破壞規則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拿著。”蘇秧將寫好的規則拍在橡木臺面上,腕間的銀鐲與金屬臺面相撞,發出清脆的顫音。
剛完成登記的三名客人齊刷刷地轉頭,站在最前面的絡腮胡男人神色僵硬,指尖在褲縫處摩挲了一下,遲疑片刻,才伸出手去接。
然而,他的手指還未完全觸到紙頁,身後忽然爆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嘯。
“啊——!!”
他猛地一僵,心髒驟然一緊,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投屏上的畫面恰好給了女人一記特寫,撕裂的脖頸、瞪大的雙眼,甚至連在嘴角滑落的血沫都清晰可見,穿著黑色外套的女人正被喪屍撕咬著後頸,白皙的面板與沾滿腐臭氣息的獠牙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像一隻斷翅的白天鵝,被狠狠摔落在淤泥裡。
這一幕過於真實,彷彿下一秒,女人就會直接從螢幕裡撲出來。
”如果看不清楚的話,可以站近些。”蘇秧沒抬頭,指尖推著磁卡滑向滿臉橫肉的客人。
絡腮胡男人被嚇得額頭滲出冷汗,喉結一陣劇烈起伏,雙手戰戰兢兢地接過房卡,連聲道:“看得清,看得清……”
他身後的兩人也連忙點頭,聲音發顫:“真的不用再放了……”
三人後退著,倉促地往大廳外走,腳步慌亂間,撞翻了正踮著腳擦拭花瓶的七歲女孩。
“哐——”
骨瓷碎裂聲在靜謐的大堂裡顯得格外刺耳,驚得黎歌指尖微微一顫,削了一半的蘋果險些滑落。
”我的花瓶!”小女孩花花瞪大了眼,驚慌失措地撲向地上的碎片。她眼眶微紅,似乎有些著急。一旁的鐵牛見狀,也邁著小短腿沖了過去,想要給花花當靠墊,誰知後頸忽然被誰拎了一下,一個踉蹌,直直向前撲倒。兩個孩子踉蹌著栽進地毯,蓬鬆的絨面立刻陷出人形坑。
鐵牛趴在地毯上,愣愣地抬頭,就見黎歌一手握著刀柄,另一隻手空著,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此刻正盤腿坐在雕花扶手上,匕首尖挑著削到一半的蘋果。刀刃折射的冷光掃過她眼下烏青,垂眸看著癱在地毯上的兩個孩子:”小崽子,這滿地的碎玻璃渣,腳不想要了嗎?
鐵牛揉了揉後頸,癟著嘴,眼睛裡有些委屈,但到底沒敢抱怨。花花則垂著頭,抱緊碎裂的花瓶殘片,指尖在破碎的瓷面上摩挲,像是在觸碰一件逝去的珍寶。
大廳裡氣氛沉了幾分,客人們交換著眼神,臉上寫滿了同一種情緒——驚懼。
這個地方,果然半點人情都不講,連小孩子犯錯都不放過。
黎歌咬下一口蘋果,清脆的“咔嚓”聲在死寂的空間裡尤為清晰。她瞥了眼那幾個神色各異的旅客,唇角微微一勾,緩緩開口:“你蘇姐姐定的規矩裡,第一條是什麼?”
“不能……不能破壞公物……”鐵牛低頭揪著地毯的流蘇,嗓音發飄。
“對。”黎歌點頭,漫不經心地把蘋果核往後一拋,精準砸在鐵牛的後腦勺上,小孩身子一晃,險些撲進地毯裡。她卻好似沒看見,隨手甩出一把匕首,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尖銳而淩厲,寒光擦著絡腮胡男人的耳廓而過,穩穩釘入他身後的木牆。
男人猛地僵住,冷汗順著脖頸滑落。
“比如——”黎歌咬字輕慢,指腹擦過匕首未收回的刀柄,“碰壞我們員工辛辛苦苦擦好的花瓶。”
旅客們心跳驟然加快。有人屏息,有人嚥了咽口水,唯恐下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
“黎歌!”蘇秧低低開口,手裡裹著絨布的房卡停在半空,眉眼在吊燈下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輝,她睫毛微垂,語氣溫和,卻讓人不敢輕視,“別嚇跑客人。”
說著,她偏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北:“把刀給你黎歌姐姐拿去,再看看妹妹們有沒有受傷。”
“好。”小北從牆上拽下小刀,小跑著還給了黎歌,隨即便拎起兩個小孩躲進前臺,三雙球鞋卻不安分地從垂落的墨綠絲絨簾底探出來,簾角金線刺繡被蹭得微微起毛。
蘇秧見孩子被拉到了簾子後,這才收回視線,將目光投向被匕首驚得臉色發白的絡腮胡男人:“至於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