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他的聲音裹著雪松香漫過來,指尖卻突然凝出朵光制的蓮花,輕輕別在我發間。
這朵不會凋謝的花墜下微光,正巧落在師姐歪斜的酒葫蘆上,將她嘴角未擦淨的酒漬映成琥珀色。
屋外,熟睡的人翻了個身,銅鈴在寂靜裡晃出半聲清響,驚得滿院玉簪花泛起細密的銀邊。
夜風掠過花海時,帶來遠處山林的私語。問青將薄毯往我肩頭又掖了掖,動作輕得彷彿在觸碰一尾沉睡的魚。
他腕間的舊傷在月光下泛著淡粉色,那是誅神陣留下的印記,此刻卻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在講述另一個故事,關於劫後餘生,關於固執的重逢。
我數著他領口若隱若現的蓮花紋樣,突然想起魔界宮殿裡那面刻滿符咒的牆。
原來有些羈絆,就像他指尖的光紋與魔界簷角的圖騰,看似毫無關聯,卻在某個深夜的竹榻上,悄然連成同一種形狀。
師姐的鼾聲突然拔高,驚飛了停在問青發間的流螢,那些細碎的光點跌進玉簪花海,轉眼就成了銀河落在人間的碎屑。
”睡吧。”他低頭時,銀發掃過我發燙的臉頰,”明日晨起,帶你去看用熔岩果種出的花。”
遠處傳來更漏聲,混著玉簪花瓣簌簌的響動。
我往他懷裡又蹭了蹭,聽著他胸腔裡沉穩的心跳,忽然覺得所有驚心動魄的過往,都成了此刻安然入夢的序章。
而所謂偷來的安穩,大概就是在這樣的夜裡,枕著月光與牽掛,等一朵永遠不會凋謝的花,在記憶深處悄然綻放。
晨光刺破雲層時,問青發間的白蓮不知何時染成了赤色。
那抹紅像凝固的晚霞,又似未幹的血痕,在他銀白的發絲間灼灼燃燒,與昨夜熔岩果劃出的光紋遙相呼應。
我伸手觸碰花瓣,指尖傳來溫熱的靈力震顫,恍惚間看見誅神陣崩塌時,他最後注入我掌心的那縷白光。
竹屋後院的熔岩果苗不知何時抽了穗,結出的花苞裹著金紅的焰紋。
問青蹲下身,銀發垂落掃過葉片,他指尖凝出一滴雪松香的露水,落在花苞尖端的剎那,整株植物突然劇烈震顫。
赤色蓮花破土而出,花瓣舒展間綻出九道星芒,與魔界宮殿穹頂的圖騰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師姐不知何時倚在門框上,銅鏡映出她微蹙的眉,”熔岩果吞盡魔氣,白蓮淨化神煞,你們倆的血...”
她話音未落,銅鏡突然泛起刺目的光,映出天界方向翻湧的黑雲。
赤色蓮花感應到危機,瞬間化作光刃盤旋在空中,花瓣上流轉的紋路,赫然是當年險些將我們碾碎的誅神陣。
問青將我護在身後,銀發無風自動。他腕間的舊傷滲出微光,與蓮花的赤色交融成霧。
”別怕。”他的聲音裹著靈力傳入耳中,掌心傳來的溫度燙得驚人,”這次換我們來設局。”
赤色蓮花突然沖天而起,在雲端綻開成結界,將竹屋與玉簪花海籠罩其中,那些花瓣飄落的軌跡,竟拼湊出我們在魔界見過的古老符咒。
而在結界中央,師姐的銅鏡倒映出三個人重疊的影子。
她晃了晃酒葫蘆,銅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早說要搞事情,你該再順幾壇魔釀回來。”
話音裡帶著笑意,卻將銅鏡擦得鋥亮,鏡中流轉的幽藍光芒,與赤色蓮花的熾熱交相輝映。
原來有些重生,從來不是命運的慈悲,而是傷痕累累的靈魂,終於學會用自己的方式,在深淵裡種出向陽而生的花。
黑雲壓境的剎那,赤色蓮花結界泛起琉璃般的光澤。
問青掌心的靈力紋路與花瓣上的誅神陣圖騰共鳴,將整片玉簪花海染成流動的血色。
師姐的銅鏡突然發出蜂鳴,鏡中浮現出天界白發長老們扭曲的面容,他們手中的玉簪花圖騰正在瘋狂汲取黑雲裡的魔氣。
”來得正好。”我握緊問青的手,感受著他脈搏裡奔湧的力量。
曾經被誅神陣灼傷的經脈此刻竟灼熱地發燙,像是要將那些屈辱的過往盡數焚燒。
赤色蓮花突然分裂成萬千光羽,穿透雲層直沖天界方向,所過之處,黑雲中傳來陣陣哀嚎。
問青手腕翻轉,一道血痕自掌心浮現,與蓮花結界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