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好
午時,我推開雕花木門,端著吃食進到房中,燭火微恍,床中人沒有動靜。
“問青...”我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
當我放下後,轉身準備離開時,我聽到了一聲“乖乖”。
紗簾上的鈴鐺被晃得叮當響,只見床中人緩緩坐起身來。
“你終於...終於...”,不知何時,我的雙眼已經通紅默默流下淚水,我緩緩走向床邊,拉起他的手,放到我的臉旁,“問青...”
他垂落的發絲沾著薄汗,在蒼白臉頰旁凝成深墨色的紋路。指節還帶著病態的涼,卻仍習慣性地摩挲我泛紅的眼眶,像從前千百次那樣,用尾音微微上揚的調子說:”怎麼又哭。”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細雨,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
簷角銅鈴應和著紗簾的叮當,在寂靜的室內織成細密的網。
我忽然想起靈泉邊那夜,他浸在幽藍水光裡的模樣,碎發間綴著星子般的水珠,也是這樣喚我”乖乖”,聲音被水波揉碎了送過來。
”等了好久。”我把臉埋進他掌心,聲音悶在皮肉與布料之間。
”連院子裡的玉簪花都開敗三回了。”
指尖觸到他腕間凸起的骨節,比記憶裡更嶙峋些,驚覺這副軀體在沉睡時竟這般清瘦。
問青忽然笑了,胸腔震動帶著細微的氣音。
他屈起手指刮過我鼻樑:”倒記得清楚。”這動作熟悉得讓我鼻酸,恍惚又見他披著玄色大氅立在雪地裡,摘了手套給我捂耳朵,說小孩子手凍紅了要生凍瘡。
雨勢漸大,雨珠順著窗欞蜿蜒成河。他偏頭去看簾外的雨幕,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這雨,倒像那年在鏡淵渡...”話音未落,劇烈的咳嗽突然撕裂空氣,指縫間滲出的暗紅在素白中洇開,像潑在宣紙上的硃砂。
我慌忙扶住他顫抖的肩,喉間泛起鐵鏽味。
藥碗還溫著擱在案頭,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染血的唇角。
記憶與現實在雨幕中重疊,靈泉邊的水霧、鏡淵渡的暴雨,還有此刻這方潮濕的天地,都在提醒我那些懸而未決的事,他為何沉睡,又為何每次蘇醒都帶著化不開的傷。
”別看我這樣。”
他忽然伸手撫平我蹙起的眉,指腹擦過淚痕時沾了水光,”你知道的,我最見不得...”話音被新一輪咳嗽截斷,卻固執地把我往懷裡帶,用沾血的袖子替我擦臉,”乖乖別哭,再哭要把雨都引到屋子裡來了。”
“不要...我...我...”
我的內心終於忍不住,強行扣住他的手,眼裡全是瘋狂:“我等了多久...六年...整整六年,我一人在魔界受苦,你以為這魔主好當?”,問青抿了抿嘴,外面的雨還在下,彷彿我此刻的心情。
“我也找了你六年...那天你身魄散去,我為了尋你,背叛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