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十六歲,算不算一個很好的年紀,是否將是人生新階段的開啟,莊敘說不清,只知曉他仍舊沒有太多紀念日的概念,從日程表中艱難空出一整天,單純是想和一個很久沒回濱港的人,單獨進行一次約會。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肢體越親密,接吻擁抱,漫無目的地聊天越多,莊敘越來越難再去做一個原則固定的人。
只知道如果要陪李善情,那麼工作、他自己的生活,一切可以無條件向後順延。
遊歷過色彩斑斕的奇幻樂園,人總不想再回到黑白世界,是莊敘也一樣。
昨晚莊敘照例開啟書櫃,想擦拭花盒,察覺到盒子、花和卡片都被移動後,怔了片刻。
他想象了李善情在他的書房裡摸東摸西,最後突然找到這一盒花時的模樣,最後簡單快速地做出了一個決定。決定後,莊敘感到人生又堅固了一點。
早晨接到李善情的召喚,莊敘又來到車庫等待,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瘦窄的人,遮得看不到臉,穿了一件他很熟悉的衣服,搖搖晃晃走來,不知是在暗示什麼。
進了車裡,李善情摘掉帽子,露出一張窄小而漂亮的臉。大概是這兩天沒睡好,他的眼裡有少許血絲,但是即便在昏暗的車廂中,莊敘也可以看到他濕潤的眼球,反射一種細膩、生命體的亮光。
在李善情輕輕轉動眼球時,他顯而易見的邪惡個性,精神和活力,對莊敘致命的吸引,也跟著靈活地展現了出來。
但不知是不是莊敘的錯覺,自約會的起初,氣氛就有些難以言喻的沉悶,也像這一天的天氣,雨雲積滿天空,把整片海港與高樓壓成灰色。
莊敘本以為李善情是這幾天太累,想若他疲憊,可以送他回去休息,但李善情開口他撒嬌,說不要回家。後來在觀景點旁的一家烘焙店,他給莊敘買了一個漂亮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紅色的草莓,點綴一些幹花的花瓣,看起來十分夢幻,像李善情送上他本人。
原本在感覺到李善情狀態不好的時候,莊敘猶豫了,懷疑這並不是談心的好時機,但可能是蛋糕給他的信心,莊敘腦中的玩偶歸屬理論又浮現出來,含蓄地對李善情提出了複合的請求。
但李善情聽莊敘說“我們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之後,陷入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奇怪的是那十分鐘之間,天上出現了少許太陽,把雲層照得很白,製造出一片天空似的區域。車廂裡也亮了一點,觀景臺四周沒有幾個遊客,這安靜便格外讓人無法忽略。
莊敘手裡拿著還沒有吃的草莓蛋糕,車廂裡飄滿甜香,心情從略有緊張,到沒有緣由的憂慮,李善情都很安靜。
他盯著李善情的眼睛,和他對視。李善情沒有將眼神移開,他也沒有在李善情眼中找到躲閃、對戀愛的排斥,沒有看到李善情正在思考一個不誠懇的藉口的跡象。
沉默只是單純的沉默,讓車裡的空氣和糖味凝結在一起。
若非要形容,李善情看起來有點迷茫,迷茫得近乎脆弱,然而也成熟,帶著一些愁緒,是莊敘沒有見過的樣子。
莊敘等待著,忽而嗅查到一絲他曾熟悉的厄運的氣息,而後緩緩地在時間的度過中,察覺到自己肋骨下方有一片區域開始隱隱作痛,延伸到心髒,肩膀。
“小莊啊。”李善情最後開口這樣說。
他眨了眨眼睛,靠過來,把臉埋到了莊敘肩膀上,像一隻十分親人的小動物,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臉頰貼在莊敘的脖子上,面板細膩溫暖。
李善情不能用有香氛的産品,身上永遠只有一種特定的洗衣劑的清淡香味,他用一種沙啞而朦朧的聲音說:“小莊。”好像在呼喚莊敘的靈魂。
莊敘不明所以,不再追問他是否同意複合,只是也抱住他的背,抱到薄薄一片,用不會驚擾他的聲音,問:“怎麼了?”
“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我們要談戀愛,”李善情含糊地說,“我們要分手,那時候我說得好簡單。可能是因為我那時還沒有那麼……”
李善情感覺到莊敘抱得緊了一些,他的痛苦和迷茫卻又加重,好像莊敘的擁抱會將情緒壓縮,密度變高,害他本來就支離破碎的邏輯,徹底找不到根據。
他已不知該如何回應,如果是昨天接到電話之前,可以和莊敘重新在一起,讓他做什麼,他都會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