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莊敘不會問,但那天他很流暢地問李善情:“為什麼?”
“我容易過敏,”李善情不太高興地說,“從小到大也沒有在外面吃過幾次飯,在學校裡,也要帶瑪麗給我做的飯,不可以在食堂吃。”
“外面的飯也不好吃。”莊敘說實話。比如今晚的炒菜。
話音落下後,李善情靜了兩秒,有一瞬間,莊敘以為他會反駁,不過他開口,說的是:“不要說這個了,莊敘,你想問我什麼?”
莊敘便沒有繼續沒有營養的生活話題,問李善情的專案論文裡未曾提及,但實驗室裡卻遇到的問題,同時也告訴他:“奈米實驗室正在做這項實驗,如果你申請成功,可能有機會參與其中低保密性的部分。”
李善情來了興趣,和他討論起來。
聊了一會兒,莊敘又發現,只要兩人之間的話題夠嚴肅,李善情那些花裡胡哨的聊天技巧總會收斂起來。至少他思考的時候是安靜的。
不過維持不了太久,李善情把想聊的聊完了,又開始漫無邊際地打探訊息:“你們的志願者招募到底什麼時候啟動?像我這種身體條件,絕對是非常適合做志願者的,要不然我把我今年的體檢報告發給你吧。你看了就知道了。”
“不用發,我不會看。”莊敘又被他見縫插針推銷自己 ,立刻拒絕。
李善情便在那頭十分不悅,發出些幼稚而莫名其妙的嘆氣聲。
“我好想變得健康一點,”李善情告訴莊敘,“我不想再讓我爸媽擔心了。我現在身體這樣,都不知道我爸媽要擔心我到什麼時候。要是能夠排隊的話,能不能幫我試試啊?我可以付錢的,我卡上餘額很多。”
他說得實在可憐,莊敘想了一會兒,說:“等志願者招募條件確定之後,我幫你留意吧。但你要做植入,最後還是得周律師簽字。”
“好吧好吧,”李善情哼哼唧唧,“還以為招募條件是你定的呢。”
“不是我,我現在也沒有很高的許可權。”他告訴李善情。
“為什麼?”
不知是怎麼了,莊敘拿著手機,想到了下午錢將軍起初的眼神,同情,但是不大信任。公司的其餘高管也都是如此。
他沒有人可以傾訴,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現軟弱,即使是母親。唯一可以講,想要講的,竟然是電話那頭那個莫名其妙的自來熟。
“莊敘,斷線了嗎?”李善情說,“喂喂喂?”
“訴訟還沒有結束,”莊敘斟酌著詞彙,告訴他,“我在集團也沒有職務,所以沒有許可權。”
“你馬上就會有的,”李善情立刻幫莊敘給自己保證,“到時候把我排進去。”
莊敘不想和他作這麼不成熟的爭辯,便沉默了,李善情又說:“如果我的身體健康了,也可以為你們維原生科效力的嘛!雖然聰明人很多,我這麼聰明的也不常見吧。”
他說的沒什麼錯,所以莊敘沒有再義正言辭地說不。
雖然最後的實情是李善情沒有加入維原生科。他太過聰明和精明,以至於不需要進入他人的實驗室,便可以獲取大筆的投資。
而最讓莊敘掙紮的又是,他似乎永遠不知道,和他打電話時的十六歲的李善情,說的那些話是否真摯。
永遠不知道那時的李善情是不是還沒有那麼狡猾。
莊敘每一次無故想起,都希望李善情是在往後的某一瞬間才變得複雜,雖然心中又明白,李善情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
他對莊敘的安慰與討好,不斷地展示的著聰明,是因他想達成他的目的。
至於那些對莊敘的百般糾纏、無理取鬧的冒犯,也不過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想來佔有一份不屬於他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