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持續了幾個小時,聊得天色晚了,錢將軍也收起了起初的不耐煩與不信任,幾乎像是被莊敘說動了些,想了許久,承諾:“雖然我也沒聽你父親說起過要找職業經理人的事,但以現有的證據看,這份意向書畢竟是你父親簽的,如果像你說的,你證明意向書是偽造,或者能和韓邈達成共識,到時候我會支援你們母子倆。”
錢將軍晚餐前還有會要開,沒留莊敘二人吃飯。
坐車從小樓出來,他們坐車離開被荷槍實彈守衛的鐵絲牆。前方是山路,司機送他去城中的酒店,道路兩旁都是密密的樹木,遮得車中黯淡無光。
莊敘心中沉鬱,不知前途要向何處,只有一顆心還算堅定地確定著,父親沒來得及實現的志願,他要一一做到。是這個時候,他收到了李善情的訊息:“我提報國際科學與工程大獎賽的專案透過濱港市級選拔了!”
李善情問:“你想不想看我的專案內容?”
莊敘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說:“如果想讓我看,就發給我。”
過了一會兒,李善情回:“發在你郵箱裡了。拜託前一等獎得主幫我預測一下我能拿什麼獎。”
車裡很晃,莊敘沒有立刻開啟,收起手機,閉上了眼睛。
抵達酒店入住之後,他和周開齊兩人在酒店旁的小飯館點幾個炒菜,沉默地吃了晚餐,兩人回了各自的房間。刷卡推門進去,房裡全然昏暗,將一張房卡插進門邊的取電口,燈才亮起來。
縣城酒店有些年頭,傢俱都舊了,床柱發著油亮的光,地毯也散出淡淡的黴味和洗不幹淨的煙酒味。
莊敘不嬌氣也沒有潔癖,把行李袋放在架子上,拉開拉鏈,簡單去浴室洗澡,換了衣服,便在扶手椅裡坐下,開啟電腦瀏覽李善情發給他的專案材料。只看幾行字,便感到李善情遮掩不住,也不打算遮掩的聰明。
按照先前看過的李善情簡歷,向前推算,李善情去年一面備考生物奧林匹克賽,一面申請到了濱港大學的高精實驗室做實驗,籌備了這個大獎賽的專案。
實驗設計得成熟高效,即便有趙教授的指導,也能從寥寥數行說明中,看出設計者的聰穎與天資。
莊敘花了一個多小時,看完所有專案內容,看的過程裡,他發現自己好像記不起自己十六歲的時候,是否有李善情這樣的天賦,關閉檔案後,心中的陰霾倒消解了不少,負面的情緒忽而清零,神智也重新清醒了起來,只是不知道要給李善情什麼評價。
若是李善情為人正常些,莊敘一定會認真地邀約,問李善情學業完成後,有沒有興趣來維原生科工作。但李善情這個人……
想了片刻,莊敘給李善情發了條訊息,說:“我看完了。”
新訊息提示沒過兩秒便來了:“怎麼樣?”李善情說:“好緊張,像在等最終結果。”
“我沒那麼權威。”莊敘如實告訴他:“在我看來很出色。”
果然,李善情得了便宜就賣乖:“還有別的形容詞嗎?我喜歡長一點的。”
莊敘沒理他,詢問:“我有幾個疑問,你方便解答嗎?”
李善情立刻打電話過來,莊敘無奈地接了。
“什麼問題?”李善情在那頭洋洋得意,像尾巴已經翹上天。
李善情嗓音裡的沙啞,在電話裡沒有那麼清晰,顯得語氣更幼稚,這樣打電話的時候,性格全然是小朋友,讓莊敘懷疑第一次看見李善情時,他忽然變得銳利的眼神,是自己誤解。
“莊敘,莊敘,”李善情拖拖拉拉叫兩遍他名字,又活躍地提要求,“你來接我吧,請我吃飯,然後我們聊天,你想問什麼都可以問。”
“我不在濱港。”莊敘告訴他。
“那你在哪?”李善情好奇地問。
“在出差。”
“好吧,”李善情嘟噥著,隔了幾秒,又吞吞吐吐地承認,“其實我是胡說的,我也不能出來,我爸媽不允許我出門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