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入住還魂街21） 還魂街被映象翻……
還魂街被映象翻轉了, 這是羅雲道的第一個？想法，但它並非完全映象。他藉著路燈光，看向一家？炒菜館的門窗, 正是白天他和方青與梁丕被服務員偷聽談話的那家？店。玻璃窗上積了一層灰，裡面的桌椅被搬空了，地面斑駁, 不知是油漬還是搬遷時留下的傷痕。牆上的選單還在的那個？位置, 羅雲道只能隱約看到一片暗紅色。靠近玻璃窗下的地上有一張折起來的紙，羅雲道不想用手去？展開，腳踩著把它弄平了, 上面寫著的是門面轉讓, 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時間線變了, 這很明顯，往後過去？了多？久, 就？不知道了。羅雲道越往前走, 倒閉的店鋪越多？, 有的在外面貼上了旺鋪出租或房屋出售, 有的則是連門都？沒關上，羅雲道站在門口往裡邊看了看, 沒剩什麼？東西, 幾乎看不出原來是幹什麼？的。但更多？部分的臨街商鋪只是把門關上了，門把手上纏了一圈沉重的鐵鏈。
有一家？服裝店，羅雲道白天路過，他還往裡面看了眼，那是賣中老年服飾為？主的，牆上和架子上掛滿了衣服。方青則大搖大擺走了進去？，說要賒賬買件衣服保暖。羅雲道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方青又出來了，兩手空空，羅雲道問他衣服呢。方青說沒有買，他說，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衣服穿我身上全像壽衣。他一邊說還一邊腦袋往店裡轉，似乎是在看有沒有老太老頭聽見？他的混賬話。
這家？店的窗戶設計是下邊框有一個？室內的活動鎖，別的店羅雲道撬不開鎖，但這種設計的可以。他掏出懷裡的那把水果刀，梁丕用完給他了，那時候他們都？覺得天黑得太蹊蹺，怕街上會？出現什麼？怪物，因此羅雲道收下了梁丕的好意，至於梁丕自己，他說他要去？拿食堂後廚的那把大菜刀。
水果刀從窗戶的下沿縫隙伸進去？，刀片往上刮可以轉動落下的鎖，只要需要一點耐心和巧勁，鎖就？能被撬動。他把水果刀收起來，緊接著抬起窗戶，翻窗而入。室內灰塵過多？，羅雲道進去？後忍不住低聲咳嗽了兩下，他找到牆上的開關，按了沒有反應。不知是因為？沒交電費還是所有店鋪的電路都？被切斷了，但外面的路燈還亮著，羅雲道不知這是密室貼心的服務還是怎麼？回事。不過路燈電路和商用電的確不是一條路線。
他只能藉著路燈透過來的十？分微弱的光線繼續檢視。牆上掛著的衣服不在了，只剩下一排排衣架子，中間的架子也已清空，但羅雲道在櫃臺旁邊發現了兩個？很大的綠色塑膠編織袋，他用刀劃開一個？口子，裡面全是團在一起的衣服，看款式的確是白天掛著的中老年服飾無？疑。
羅雲道在櫃臺上發現了一張印著紅章的通知單，只能勉強看出標題是什麼？限期搬離，其餘的都？模糊在了黑暗中。服裝店內不剩下什麼？東西了，櫃臺抽屜裡還剩下幾枚嵌在縫隙中的硬幣，還有幾張沒有扔掉的報稅單。他原路翻窗出去？，在路燈下開始看那張從櫃臺上順走的通知單，這是一張“限期搬離清場）通知書”。
“各位租戶及居民：
因砂石灘區某國家？級工程專案建設需要，將對輕工二街道全線各經營戶及周邊居民所有營業場所與住房進行？關停拆除。請廣大租戶、居民按照規定時間今早安排搬遷事宜，自行？清繳水、電、煤、房租等相關費用，並及時辦理舊房的移交手續。
為？感謝居民對本次專案建設的大力支援和理解，經砂石灘區人民政府拆遷辦公室及工程實施主體共同研究決定，在簽約期內簽約並於本月月底搬離的租戶與居民，每證獎勵人民幣三千元。下個？月後搬遷交房的居民不再享受上述獎勵。後續安置事宜由輕工二街道辦事處通知。“
通知書的落款分別是區政府以及輕工二街道辦，沒有寫明工程專案是什麼？，也沒有寫承包商，這很不尋常。更不尋常的是清場之？後，為？何服裝店內的東西並沒有完全清除，而且炒菜館外又貼著房屋轉租的廣告。既然整條街道都？要被拆除，那麼？應該是炒菜館倒閉在前，全線的居民搬遷在後了。
羅雲道之？所以覺得它被映象翻轉，不是說它與白天的佈局翻轉，而是它的街道建設與白天也不同，它還有另一條路，街道地圖變大了，羅雲道還沒有走上另一條新？路，那裡完全沒有路燈。
他從新？界小學出來不久後就碰上了何知君，又和她？回去？，陪她？等了一會？兒姜州，就？像等待戈多？一樣，不知道姜州在哪兒，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不知道他為什麼不來，什麼？也沒發生，一直等下去？的話也不會發生任何事。於是羅雲道和何知君決定不再等待姜州。在十？分鐘內結束了可以迴圈下去？的痛苦。
羅雲道把舊的這條主幹道走了一遍，從頭到尾，新？界中學就這樣消失了。他在白天看到過，規模比新？界小學更小，只是一棟白色的兩層平房，很長，圍牆上貼了一圈紅字，“讓學生成才，讓家？長放心”，平房外是一片光禿禿的水泥地，它就？在小學不遠處，但週末關著，保安也不在，方青說從外面看像監獄。
羅雲道沒搭腔，笑著看了他一眼，方青自說自話道，從裡面看也一定像監獄。
他問方青夜校讀多？久。
“晚上六點到九點。除了文？化課還有操作技能培訓。”方青說道，“我今天晚上要先去？報到。這是社工跟我說的。”
“那你今天要上課嗎？”羅雲道問。
“不用，它的上課時間和學校一樣，週一到週五。我報道完就出來找你。”
現在，方青不見？蹤影，新？界中學也不見？蹤影，簡直像是何知君與姜州情況的翻版。更加古怪的是分開探索的何知君也不見？了，羅雲道猜測她？是走到另一條沒有燈的岔路了。梁丕則不用多？說，他本身就？是神出鬼沒的人，找不見？人影太正常不過。
羅雲道又找到一家？便民超市，從外面就？能看到裡面完全是空的，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他懷疑就？算他轉身回新？界小學，裡面沒準也空了，即使？東西還在，也沒有羅雲道需要的照明工具。他只能摸黑走向另一條路了。
手電筒的光閃爍兩下後徹底熄滅，何知君知道它電量不足，但不知道它的不足根本就？是連迴光返照的意思？都？沒有，她？才從這條沒有一個？路燈的街道走了不到十？米，手電筒就？罷工了。
事情還要從她？和羅雲道在新？界小學門口分別後說起。街道被清空得只剩一條骨架，何知君和羅雲道走的是另一個？方向，因此很快就？看到了那條街道，這不是白天她？和姜州從巷子後穿過的後街，這條路更加寬闊，似乎和主街道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沒有路燈，至於裡面有什麼？完全看不清楚，何知君只能用手電筒照亮身前一小片區域，如果姜州出事並且困在某個？地方，只有可能在這條街上了。
她？看到了重複的商店，她？確信自己沒有認錯，街道的佈局再一次改變了。但不一樣的是，同樣是閉店，何知君在手電筒還有光亮的時候，掃到了櫥窗，商店內是有貨物存在的，這和她？剛才所在的那條街上不同。只是沒有人，大門緊閉。這讓何知君想進去？雜貨店換一下手電筒的電池的計劃宣告破産。她？不會？撬鎖，她？試圖推了一下外邊的窗戶，很遺憾，是從裡面反鎖的。
手電筒燈熄滅後，何知君徹底陷在了黑暗中，她？這會？兒進退兩難，如果原路返回去？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羅雲道——照他的說法，他是去？察看方青的情況了，而且原路回去？已經沒有任何可探索的空間，她？總不至於回去？睡大覺。如果繼續前進，那是在黑暗中，她？沒有任何照明，她？的手裡緊緊攥著這把剪刀，驟然失去？光亮，她？的神經高度緊張。如果這時候出現什麼？異常情況的話，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這把剪刀。
何知君慢慢往前走了幾步，在黑暗中根本辨不清方向，她？還覺得自己容易左腳拌右腳摔倒，因此走得格外緩慢，縱然已經如此緩慢，也許她？走的路都？不是一條筆直的路線。好在於她？前進的過程中，她？朝前伸著的手沒有碰到任何奇怪的東西，她？也沒有撞到牆，這說明她？至少還是在往前進的。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聽到了別的聲音，她？說不出這是任何具體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很遠的地方絮語，又像是砂石被風吹過的摩擦，風穿過蜂窩狀的石頭，她？在原地側耳傾聽了好一會？，仍然辨別不出，這是一種很複雜的聲音，她？只能說出自己的感受，很空曠，那不是一個？街道應該有的聲音，她？覺得自己彷彿站在某一個？懸崖，某一個？山洞的邊緣。
她？小心地往前踏出了一小步，腳下感受到的仍然是街道的路，她？沒有掉下去？。
“有人嗎？”如果說這是呼救，她？理應喊得很大聲，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這個？問句說出聲了，她？就？是隻在自說自話，有沒有人不重要，她？只是想確認，她？是不是還在這兒，她？的實體沒有跟著那陣風遠去？，她？往前又走了一步，突然感覺自己的右胳膊被撞了一下，緊接著她？聽見？了跑步聲，有人的腳步聲從她？身邊遠去？。
她？被嚇了一跳，但在下個？瞬間，街燈亮了起來，她？看到了撞到她？的是什麼？，那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甚至她？的周圍有好些人，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人是在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她？就？這樣毫無？違和感地融入到了人群中，這些人，白天的那些居民，再次出現了。
“你撞到我了。”何知君試圖和那個？離她？還不遠的孩子說話，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那個？孩子沒有回頭。他們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何知君冷靜下來之？後就？發現了這一點，他們都？在朝前走去？，步履匆匆。
他們要去？做什麼？？何知君只好隨大流，和他們一塊前進，但人總體上並沒有白天那麼？多？，沒有這麼？熱鬧，何知君數了一下，在她？目光所及的範圍內，在街邊走著的人，總數不到五十？。
何知君快速走了幾步，走到一個？往前走著的女人面前，想要和她？說話，在看到女人的正面時她？再次受到了些驚嚇，那個？女人沒有睜開眼睛。她？一直在閉著眼睛往前走。何知君又找了幾個？行？人，所有人都？是這樣，即使？有一個？人是半搭著眼皮往前走，兩眼無？神。他也看不到何知君，任憑何知君說話或者用手碰他胳膊，還是不管不顧。她？很快意識到這像是一場集體夢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