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入住還魂街16） 孩子不允許靠近南……
孩子不允許靠近南門附近的地方, 羅雲道走？到食堂這？棟建築物的背後，看到這？一片無人料理的荒草地，頓時就理解了校方的煞費苦心。這？不是怕孩子們偷溜出去學？校, 圍牆建得比較高，這？對於小學？的孩子來說，附近沒有可供攀爬的東西, 再加上圍牆上有碎玻璃片, 對於孩子們來說幾乎不可能出去。對於方青這？種孩子，假設他也只有一年級，他應該會找到方法, 如果他鐵了心地想從這？個地方離開, 逃學？去買點五毛錢一包的零食之類的。
這？片荒草地意味著目盲, 連成年人走？進去，都看不到蹤跡, 更不用？說孩子, 盡管它的佔地面？積並不算大, 但也超過了學？校為了單獨整理它需要支付的開支, 也沒有人能夠打理這？片土地，在學？校剛開始就建立的時候, 或許曾經規劃過在這？裡建設點別的東西,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讓孩子們不要靠近劃算和省力？得多。
大部分城市中的荒地出現的原因都與此類似。羅雲道所居住的小區附近也有一塊荒地，照理說他的居所屬於中高檔層次住宅，不應該出現這？麼有礙觀瞻的荒地。但事？實上荒地在哪裡都有可能出現，就像人身上的淤青在哪裡都可能出現，不知道撞在了哪裡，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等？發現的時候發現它已經沉澱成了暗綠色的瘢痕, 只能等？它又不知在何時消失。
當時羅雲道所聽到的小區宣傳是這？樣的。他來到售樓大廳，那裡正在搞業主歡迎活動，所以非常熱鬧，在門口拉了一個很大的“紅榜”，地上到處是燃放鞭炮過後的碎屑，每一個當場付意向金的業主都會收到一朵紅花可以貼在榜上，好像在這？裡購買房子是一個天大的榮耀似的。羅雲道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碎屑，但人太多了，如果他要完全避開就無法避免和其餘人接觸，比起碰到一個陌生的肩膀或者手背，羅雲道覺得自己還是忍受一下？地上的垃圾比較好。羅雲道已經看了兩處新開發的樓盤，每一處都大同小異，在玻璃櫃中的樓盤模型長得也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全是工業化住宅設計，在全國各地都能找到近乎一樣的住宅區，一套建築施工圖可以用？上成千上萬個家庭。他看的樓盤都靠近地鐵站，這？是他最核心的需求。
銷售員十分熱情地向羅雲道講解這？個樓盤的種種好處，優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居住設施，他還補充道：“計劃在三？年之內建造一所幼兒園，附近還有小學？，您的孩子一出生就可以享受半價入園的福利政策。”他指著樓盤外面？一所模型搭成的幼兒園說道。羅雲道想說一句不會有孩子，但向陌生人說明自己的隱私沒有那個必要，羅雲道會自動省略這？些麻煩，他只是點點頭，詢問了一下？公攤面？積是否和他在宣傳手冊看到的一致。
在一切都差不多符合他的條件後他就把房子買在了這？裡，要還五年房貸。其實把他全部存款拿出來可以全款買下？，但這？樣做羅雲道第？二天就要去喝西北風，連坐地鐵的錢都付不出來。他的工作收入很穩定，五年已經是一個很短的時間，多是十年，三？十年的也不少？見。
直到方青搬進了他的家，小區後面？的那塊荒地還是沒能建起來，它的面？積比新界小學？後邊的那塊大得多，上面？的野草瘋長，沒有任何人工打理的形態，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裡頑固地保留，就像一塊沒有用？繃帶遮住的傷口，有些荒地會在外面？圍一圈擋板，起到了創口貼的作用？，但路過的人都知道裡面？是什麼。沒有人類涉足的世界就會變成那樣。
大概是業主頻頻反映，那片荒地上的雜草和堆積的一些廢棄建材被清理了。過了一段時間羅雲道發現那塊失去雜草的荒地居然變成了整齊的菜地，附近的老太老頭全來這？裡種上蔬菜了。至於那所房地産公司承諾的幼兒園，始終沒有建起來，羅雲道不知道何時能建，他沒問過，他不關心。這？裡同樣也有一片菜地，不過肉眼可見地缺乏照料，比他們小區那塊菜園子看上去糟糕得多。
方青站在荒地邊緣，說道：“這？裡簡直是個天然的拋屍地點啊。“
羅雲道聞言看了他一眼，方青立刻心領神會地舉起手，向羅雲道行了個滑稽的軍禮，說道：“我去裡邊看看。”他知道羅雲道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不會主動到這？種野地。沒有方青的時候羅雲道當然會去調查，有方青在的話方青樂意替他效勞。
“有發現叫我。”羅雲道說。
方青點點頭，扣上了自己的袖子和衣領，再把褲腿紮進襪子裡，這樣做能夠防止蟲子鑽進衣服，盡管這？裡的荒地中的蟲子大機率都是沒毒的。他撥開草叢走？了進去，羅雲道在外邊等？著他。
羅雲道在等？待的過程中沒有閑著，事？實上他在觀察這片菜地的時候發現了點東西，方青搜羅的速度很快，就像條牧羊犬飛快地在草場上跑了一圈那樣，這？不是個特別好的比喻，方青畢竟不是狗，但他並不會對羅雲道腦內的比喻生氣。
“這？裡面？全是草，什麼都沒有。”方青從荒地對面？走？出來，一邊走？一邊拍打著身上的草屑，“沒有屍體，但是的確有草被踩斷的痕跡，起碼說明這？裡有人來過。”
“你過來看。”羅雲道說，“有個奇怪的土坑。”這個土坑夾在兩顆萎靡不振的綠葉菜之間。他對方青說：“你不覺得對於一株菜來說，被拔起來的坑有點太深了嗎。”
“旁邊還有一塊石頭。”羅雲道繼續向方青說道，“我剛拿起來看了，石頭上面？的泥土沾得很有‘黏性’，這？應該就是刨這？個坑的工具。”
“你說的情況我理解，但這？個坑是用？來幹嘛的？”方青奇怪道，“還是說以前這？有什麼東西，然後被挖起來了？菜地裡能有什麼，蚯蚓？”
方青蹲下？來，拿手指去扒拉了一下？土坑裡的土，這？個坑的土壤被刨得很鬆，還有一圈散落的泥土在附近，像是拔蘿蔔的時候帶出來的。難道這？裡真的種了蘿蔔？那應該是這？片菜地裡唯一一顆蘿蔔，因為其餘的不是綠葉菜就是蔫吧得不行的小蔥。如果是蘿蔔的話，只種了一顆也是怪事？，或許其餘的都已經被拔掉了。但蘿蔔猜想和旁邊的石頭上面？泥土的情況又不吻合。成年人拔個蘿蔔並不需要把旁邊的土壤都拋開，只有力？量不足的孩子會這？麼做。
或許真的只是一個跑來這？裡偷偷玩耍的孩子拔了一個蘿蔔。方青剛這？麼想著。忽然感到手指尖一陣刺痛，他道：“有蟲子在蟄我。”他趕緊從土裡拿出自己的手，發現那居然是一條透明的蟲子，就掛在他的手指上，還在空中蠕動。
“這？玩意怎麼長得和線形蟲一樣？”方青嘴裡發出吃痛的嘶嘶的聲？音，羅雲道覺得有點好笑？，同時俯下？身，用？紙巾捏著把那條蟲從方青的手中拔了出來，它的頭——其實根本分不清頭尾，鑽進了方青的甲床裡。被拔出來後這？條蟲仍然在紙巾裡扭動，羅雲道覺得它活著和死了應該區別不大，就順手捏死了。
“你見過全透明的線形蟲？”羅雲道在地上把紙巾攤開，要不是見過它活著的樣子，任何人都想象不出這？是一條蟲，它又細又長，還很透明，有一種很淺的白色，但看不出它的內髒在哪兒，彷彿它肚子裡面？根本沒有任何器官那樣。從形態上說它更像被拉長了的蟯蟲，它比蛔蟲要細很多。
“這？不是我認識的常見的蟲子，它會鑽進我的皮肉裡，或許是一種寄生蟲。”方青說道，“我應該不會得病吧。”他舉起自己的手指，對著太陽看了看，沒有發紅發腫的痕跡，只是剛才拔出來的時候流了點血，很快就止住了。
“安全起見可以去街道衛生所消毒。”羅雲道說，但說完這？句話後他頓住了，反問方青道，“我們是不是沒有在街上看到過衛生所？或者藥店？”
聽到羅雲道這？麼說，方青也才反應過來的確如此，放到現實世界，一條街上沒有藥店和衛生所這？太正常了，但還魂街的地圖總共就這？麼大，裡面？有如此多活動的居民，不知為何居然沒有設定衛生所。
“也許是密室把地圖複制過來的時候這？條街上的確就不存在衛生站和藥店之類的。”方青道，“也許就在另一條街上呢。”
拋開居民的衛生醫療服務不談，羅雲道覺得辨認出這？條蟲子可能會對逃離密室有幫助，因為這？蟲子很不常見，在密室中任何不常見的東西都不應該錯過。但他和方青的確都很缺乏相關的知識，方青就說：“不知道梁丕能不能認出來。他小時候不是在農村幹農活嗎，總該認識點害蟲吧。”
“它為什麼會紮進你的皮肉裡，就跟血吸蟲一樣。”羅雲道始終覺得可疑，“如果你的手放得再久一點，可能會吸引更多的蟲子過來。”
方青說道：“實驗精神固然很重要，但我的手重要程度還是更勝一籌。我們叫梁丕過來做實驗吧。”他向來對梁丕很有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再加上做這？個實驗是為了尋找他失蹤的妹妹梁群玉，讓梁丕過來奉獻自己的手，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你跟梁丕說了梁群玉失蹤的訊息，他什麼反應？”羅雲道問。
方青如實道：“很自然的驚訝，接著破口大罵密室五分鐘，核心思想是密室畜生不如。”
羅雲道笑？了笑？，道：“是嗎。聽到他這？麼關心自己的妹妹我就放心了。他一定會同意來當試驗品。”
“畢竟那是他全世界最關心的人，盡管是過去式。”方青說道，“如果不是還魂街這？個密室涉及到了梁群玉，他這？輩子都會守口如瓶。他這？人就這？樣，越痛苦的東西越不會說。以前我們開互助會的時候只有他在那裡漫天胡扯。”
羅雲道轉頭看了方青一眼，問：“那你說了嗎。”
“我說了所有我能說的部分。”方青道，“我很配合治療。”
“如果不反反複複提起來，我就會覺得自己在做夢，會擔心有一天我醒來我就把一切都忘了。只要我告訴了別人，他們就會提醒我，梁丕也會告訴我。”方青說道，“這？樣我會安心很多。”
羅雲道撿起地上包著蟲子屍體的紙團，兩個人默默地從荒地外離開，走？在去找梁丕的路上，過了一會兒方青突然說道：“我是不是沒和你講過我是怎麼跟你組隊的事？？”
“沒有。”羅雲道淡淡地說，“我知道這？不是密室隨機的。”
